何建庭沒有啟動車輛。
他發現,夏春雪的深色外套上,滿是雨水。
他一邊調大空調風量,一邊開啟了座椅加熱。
“夏警官,您住哪裡?”
“哦,我家挺遠的呢,在越秀區的城中村……”
何建庭開啟導航,確定了目的地。
行車路線顯示,大概需要四十分鐘。
“遠沒事兒呀,還能聊聊天。您是不知道,最近公司裡的事兒煩得我呀,想找個人聊天兒都找不著……”
何建庭緩緩啟動車輛,嘴一直說個不停。
夏春雪心裡想著李飛,沒有搭話。
車載空調溫暖的風緩緩吹來,香水味道,甜蜜而柔軟。
夏春雪仍然覺得,胸口隱隱的疼。
“……今天我去現場一看,您猜怎麼著?引數和報上來的根本不一樣!得虧我留了個心眼兒。您說這不是坑人嘛!
別的不敢說,我做生意,就是一條兒,絕對保質保量!咱得對得起良心不是?
嘿,您猜怎麼著?這孫子還想打馬虎眼!我是誰啊,咱玩兒鷹的主兒還能讓這小雞崽兒啄了眼?
我當場就火兒了,抽了丫一個大嘴巴,當場就把丫炒了!
您是不知道,自從上次被您打了一巴掌,我這牙疼了半個多月,什麼招兒都想了,沒用!
這疼得我啊,好幾個晚上睡不著覺。
一想起您那三槍,我這心裡直哆嗦!萬一偏一點兒,我的腦袋可就開了花兒了。
嘿,真別說,您那槍法啊,那是真準!
‘啪啪啪’三槍撂倒三個,那簡直和我太姥姥當年打小鬼子一個樣兒!
嘿,您猜怎麼著?今天我這牙突然就不疼了,沒想到晚上還遇到您嘞。您說巧不巧,哈哈哈…”
何建庭好像是相聲聽多了,一個人既是捧哏,又是逗哏。各種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混在一塊,無縫銜接,嘴裡說個不停。
夏春雪幾乎凍僵的小手慢慢有了知覺。
她看著車的中控上方,是一排憨態可掬的小豬佩奇擺件。
她數了一下,整整八個。
隨著車的行駛,這八個小豬佩奇搖晃著腦袋,很是可愛。
她想:這何少爺看著五大三粗的,沒想到童心未泯。
“哈!”夏春雪捂著嘴,不禁噗嗤一聲笑了。
何建庭慢慢的把車停靠在路邊,他一邊解開安全帶,一邊說:
“哎呀,光顧著聊了,這車前兩天借給朋友開,吃的喝的都被他清理光了。夏警官您稍等,我去買杯喝的。”
何建庭說著,開啟車門小跑著進了路邊的星巴克。
雨好像更大了,他開車門的一瞬間,冷風夾著雨點兒湧進車裡。
夏春雪感覺到一陣涼意。
不一會兒,他兩手拎著袋子坐進駕駛室。
“這是燕麥拿鐵,我最喜歡的,您嚐嚐。這是甜品,也不知道您喜歡不,反正那店員說女孩子都喜歡吃這個,有一個叫什麼‘黑森林蛋糕’……”
何建庭說著,拿了一杯咖啡放在杯架上。他開啟包裝,一樣一樣的擺在夏春雪這邊。
夏春雪看著他滿身的雨點兒,手上還溼漉漉的,心裡不禁感到內疚了。
她想:人家說了一路,自已卻一句話都沒講。
她正想搭話,何建庭的話匣子又開啟了。
“我這人吶,其實心眼兒不壞,您以後就知道了。
生意場上的事兒,都是沒辦法,不過有一點啊,違法犯罪的事兒咱可從來不幹!
要不是您上次為了救我,我是從來沒進過公安局。不不,安,安全域性!”
何建庭一邊開車,一邊說個不停。
見他嘴裡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夏春雪雙手捧起咖啡。
她確實有點渴了,抿了一口燕麥拿鐵,一股暖流緩緩入胃,好舒服。
何建庭看著副駕駛一側的後視鏡,緩緩轉彎。
“光顧說了,您搭著咖啡也嚐嚐這甜品怎麼樣。都說晚上喝咖啡睡不著,反正對我是沒用,喝了照樣兒睡!
哎呦,忘了問了,這大晚上的不知道您喝不喝咖啡,要不前面還有一家店,我再去買杯奶茶。”
“不用買了,我晚上常喝咖啡。”夏春雪輕聲說著,用叉子嚐了一小口黑森林蛋糕。
口感甜的有點膩,但是混合著咖啡的味道,讓她隱隱疼著的胸口,瞬間緩解了許多。
她拿著叉子,慢慢品嚐著。
平日裡這個時候,可能還會堵車。
在冰雨的影響下,今晚的車流少了很多。
街燈昏黃,蜿蜒到目之所及。兩旁的高樓,閃爍著璀璨的霓虹。
路漸漸狹窄,到了夏春雪的住處。
“送到那裡就好了,前面就是我家了。”
夏春雪說著,示意何建庭在前面的路口停車。
“你就不用下來了,雨還挺大的。”
夏春雪說著,解開了安全帶。
何建庭沒說話,也解開了安全帶。
他抽出車門一側的雨傘,麻利得撐開走到夏春雪這邊。
“雨有點兒大,您那小傘不頂用。我送送您。”
何建庭說著,把傘移向夏春雪這邊。
“就送到這吧。”夏春雪說著,自已撐開了傘。
何建庭看著她的臉說。
“那好,夏警官,您早點休息。改天我去您單位,好好感謝您的救命之恩!”
“今天謝謝你了。感謝就不用了,都是我們應該做的。下雨路滑,開車小心。”
夏春雪對何建庭說。
她看到,何建庭的半個外套已經沾滿了雨水。
“夏警官,改天見!”
何建庭笑著說,踩著泥濘的雨水走了,背影慢慢消失在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