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符、魂海、古爐三人，雖都是孫平四人師長。
但畢竟也都是高了兩個大境界的道祖人物。
無事殷勤自是不大可能。
魂符道祖說完亡宗亡天下的論調後，便又話鋒一轉，和聲詢問：“秘敖遺府我等也靠著你們送來那批土著弟子，探明瞭大致情況。”
“只是其中些許秘要之處，尚且需要一定修為之人，方可以真正打探清楚……”
說至此處。
黑魂真君雙腿都不自覺後退一步。
孫平幾人甚至臉上已是露出了難色。
魂符道祖的意思很明顯，相較於秘敖遺府的強度，那些岐山洞天的土著弟子已經滿足不了要求，需要更高境界的修士入內試探。
岐山洞天本就不是一處修行之風鼎盛的世界。
除卻新建立的幾家化外宗門外，本土幾無修士蘊藏，這便意味著探索遺府的人選直接就落到孫平等九名化神真君身上。
孫平還在愣神的功夫。
稚劍真君直接出列表態：“三位道祖言之有理，仙人遺府涉事重大，理應有我家修士進入其中。”
他話鋒一轉，又說：“我家師尊常言，我輩修士當直面困頓，萬不可親言退意！此事，我稚劍第一個願意上前為之！”
提及稚劍的師尊。
古爐道祖詢問說：“此子師尊是誰？”
魂海道祖苦著臉說：“卻是萬劍那個老殺才！”
萬劍道祖，昔日天劍老祖親傳，也是劍冢一脈唯三的道祖之一。
在外以攻伐得名，手上沾染過至少雙手之數的同階性命。
魂符道祖當即搖頭：“卻是不妥，秘敖與天劍前輩有仇，我等可不能將其後人送入其中！”
“是極，是極。”
魂海、古爐兩位道祖都點起了頭。
言及此處，魂海道祖瞧了眼自家的徒弟黑魂真君，又看了眼孫平模樣，登時心中有了主意。
“我家黑魂也是個兇名在外的忒貨，怕是容易引得秘敖遺府器靈不快，我家天淵海便由孫真君作為人選。”
魂符道祖點頭，看向鄒善，說道：“那我家便由善符真君作為人選。”
鄒善的師尊也是道祖，只是資歷淺了些。
另兩位冰符真君、寒符真君，那可都是魂符道祖的親傳。
輪到古爐道祖時，他略有猶豫，而後乾脆爽朗一笑：“哈哈……岐山洞天的三個天爐山真君可都是我古爐的親傳弟子，兩位道友既然捨得，那我又有何不捨得？”
“血爐真君為惡瀛洲一島，便由他去秘敖遺府。”
三言兩語間，三人就已經確定了前往遺府的真君人選，而後才是魂海、魂符兩人各自開口。
魂海道祖說：“孫師侄，我家人選便由你去，你且過來，我這兒還有一道保命符籙，可以贈你防身。”
魂符道祖有樣學樣，招來鄒善，賜下一整套符籙防身。
符籙者，算是一次性寶物的代表之物。
天符山鑽研符籙之道，卻是財大氣粗！
而魂海道祖雖只給了孫平一道符籙防身，但想來其中也有勝過天符山符籙的地方。
孫平、鄒善兩個臉上皆是一臉無奈。
對於自家師叔的要求，他們可沒有太大的權力拒絕，畢竟享受了大宗門弟子身份帶來的好處，相應地也該履行一定的責任。
“弟子曉得。”
兩人齊齊點頭。
好在洞府探索之事，並非直接一頭莽進。
魂海道祖又言：“過些日子，第二批土著弟子進去洞府，大概百年後三位師侄做足準備，也可以親涉其中！”
當然，其實還有一個法子。
便是臨時知會諸宗，讓大堯山門處重新派遣一批新的本土弟子。
但也誠如魂符三人所言。
不管岐山洞天歸屬，遺府收穫當由三宗共享。
這裡的三宗並非是天淵海、天爐山、天符山三家仙門，而是指的天淵海門下魂海一脈、天爐山門下古爐一脈、天符山門下魂符一脈，這才是共享遺府的真正契約者！
孫平幾人好歹也活了幾百，如何聽不出來三位道祖言語中的真正意義？
接過魂海賜下的符籙，孫平也只好退回原位。
倒是鄒善彷彿心有同戚，湊上前與孫平打起了招呼，說道：“這位師兄，在下是天符山善符真君，不知師兄道號？”
“善符？”孫平故作驚歎，問道：“你俗名可是喚作‘鄒善？’”
鄒善一愣，旋即詢問：“師兄怎知道我的本命？”
孫平也無意繼續遮掩，褪去神識遮擋，露出他的本來面目。
“孫師兄？”鄒善有些愣神，“您也成就真君了？”
他傳音孫平，哭腔說：“不曾想今日還能得見孫師兄面目，師弟當真喜極而泣矣！”
一側，另有魂符三人在場，還有黑魂等人在旁。
孫平與鄒善自然不好直接敘舊。
黑魂事先也知曉孫平和鄒善的關係，孫平入見道祖時，曾和他提過一嘴。
他便開口說：“孫師弟與這位天符山道友既然是舊識，那倒算是緣分了！”
言外之意，兩人可以好生敘舊，以備到時候在遺府能夠苟全性命。
正前的魂海道祖也開口說：“既如此，爾等且先離去！到時候有了新的進展，我自會知會黑魂，短則半年，多則數百年，秘敖遺府當重見天日！”
說完，他便有了去客之意。
黑魂幾個也是知趣，齊齊拱手告別三位道祖。
呼呼——
幾炷香後。
無岐海海面上，孫平、鄒善、黑魂、稚劍四人一齊懸在半空。
孫平與黑魂說：“黑魂師兄，師弟與善符道友還有事情商議，便不跟師兄一道回去了。”
黑魂點了點頭，招呼稚劍一起離去。
……
明月高懸，海水澄澈。
孫平領著鄒善一併朝著方寸大島飛去。
他詢問說：“鄒師弟，這些年在天符山過得可還好？”
鄒善點頭：“師尊待我極好，孫師兄若是那日不離去，恐怕今時今日，你我卻是同門師兄弟哩！”
孫平搖頭：“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我若留在天符山，說不得現在還在元嬰甚至結丹境界蹉跎，反倒不可能與鄒師弟如今在岐山洞天相逢。”
“孫師兄才情無雙，自是不會弱於人後。”鄒善誇讚一聲。
孫平卻是直言說：“哪有什麼才情，不過是三分靠命，七分靠運！諸修士常言，道心堅毅者，可以道途長遠。實際上，若是修行資質不行，再怎麼努力也是虛妄。”
“我能有如今的境地，靠的雖是一步步腳踏實地，實際也與我自身超出尋常人的修行資質也有關係。”
孫平原先就領著鄒大餅做過些忽悠人的買賣。
自然也不可能拿著勤奮努力那一套說辭，忽悠對方，只是直言自己能有今日的原因，乃是多方成就所致。
有努力，也有運勢、資質的原因。
鄒善卻說：“孫師兄不必妄自菲薄，您昔日救我於水火之時，我便覺著孫師兄乃是奇人，能做常人之所不能為之事！”
他面露悲慼，接著說：“想來今次秘敖遺府之事，你我也可以逢凶化吉！”
“唉——”孫平也嘆了口氣，“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那稚劍真君處處與我為難，卻是因其道祖弟子的身份，不得受任出行遺府之事！而我一貫謹小慎微，反倒成了那個最顯眼的選擇，時也命也，如之奈何！”
鄒善同樣面色不好，但還是安慰說：“孫師兄倒也不必如此。”
“三位道祖都說了，秘敖乃是媲美仙人的先天異獸，說不得內裡還有稀罕傳承可以落得我們收拾。”
說這話時，鄒善臉色並未變好。
先天異獸大多仗著自己先天的血脈，本身很少留下什麼外物傳承。
所牽扯的寶物，也大多涉及大道根本，只會受益道君、道祖之流居多，而不是落到孫平這樣的化神修士手裡。
言歸正傳。
孫平與鄒善如今也都是化神真君，自然也不可能因為一件無法改變的事情，徒自做些無用的哀傷。
孫平說道：“鄒師弟，你如今手段師承天符山哪一脈，可有把握在遺府中求得自在？”
鄒善與孫平並未遮掩，取出一套雲白符籙，直言說：“我家師尊喚作‘雲符道祖’，近千年來新晉的合體道祖。”
“雲符？”孫平默默記下。
實際上天符山內，喚作雲符的修士不知凡幾，但也只雲符道祖立下雲符一脈後，此道號才算唯一。
鄒善手裡的雲白符籙同樣是雲符道祖所贈，取自靈雲結符而成。
與魂符道祖擅長的魂魄畫符之法，算是異曲同工。
孫平也沒有隱瞞自己的情況，說道“不瞞鄒師弟，我入得天淵海寒淵一脈，修行《玄龜聞道錄》，此法除去門中一頭玄龜靈尊之外，卻無一人修修抵合體境界。”
“我如今師從無門，身後無有靠山，這才被打發來了秘敖遺府。”
“唉——”鄒善嘆息一聲，“我的情況較之孫師兄也差不離多少，魂符師叔瞧著我家師尊資歷淺薄，方才遣我去遺府一探。”
孫平拍了拍鄒善的肩膀：“鄒師弟也不必氣餒，秘敖終歸是仙人存在，縱是先天而成，說不得也有福澤遺留。”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我等未必是去的一條不歸路，說不得是一條成仙大道呢？”
鄒善拱手：“承孫師兄吉言。”
很快。
兩人就到了方寸大島所屬的海域。
實際上孫平也是存了遊歷之心，他閉關多年，若是繼續閉關下去修行效率反倒不美。
因而跟著鄒善一道來到了方寸大島。
鄒善笑道：“孫師兄興許是存了遊歷心思，我卻並非此地地主，怕是難為孫師兄效勞了。”
“嗯？”孫平疑惑。
鄒善解釋說：“自入岐山洞天以來，我家兩位師兄創下了玉符宗一脈，悉數事宜都由彼輩自裁，我於此界不過是看客而已。”
說罷，鄒善也搖了搖頭表示無奈。
孫平拂手，說道：“既如此，鄒師弟不如一走了之，便以遺府之名，來我蓬萊大島修行如何？”
鄒善雙目一亮，點了點頭：“倒也可以。”
“兩位師兄想來也不願意與我一個將死之人為難。”
“哈哈——”孫平笑道：“莫不如我們再去一趟瀛洲大島，瞧瞧另一位道友到底是何模樣？”
鄒善同樣面露笑意：“如此倒是樁趣事，三個出身仙門的倒黴真君齊聚一堂了！”
“哈哈——”
“哈哈——”
兩人俱是大笑。
生死之前，一切彷彿變得坦然。
哪怕兩人彼此安慰，實際上面對秘敖的遺府，饒是魂符、魂海、古爐三人本尊前去，也不敢保證能夠全身而退。
合體道祖、大乘仙人。
休看只差了一層大境界，實際上卻是天與地之差，是純粹生命維度的差異。
就好比仙凡之別，好比真君與道君之異。
……
一週後。
孫平與鄒善一道盤坐在玄龜島上。
他們去過了一次瀛洲大島，實際情況卻並非如他們心意。
那個被古爐道祖欽點的倒黴蛋——血爐真君！
卻是個十足的混蛋修士。
拿著整個瀛洲大島土著的性命，祭煉自家的寶物，謂之“血兵”。
對方似乎在開闢一條天爐山從未擁有過的煉器道路，即以生民之血煉製一種極為邪異的血道真器。
孫平與鄒善只瞧了一眼。
便決心不接納血爐真君與他們一併行事。
求道者，既是求得大道之妙，同樣也有尋求同道之意。
血爐真君雖和他們一樣都是被派去秘敖遺府的倒黴蛋，但實際上孫平、鄒善與對方並不是同一類人。
強行彌合在一塊合作，反倒只會互相拖累，並不能形成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
玄龜島洞府內。
孫平與鄒善言道：“鄒師弟既然還有百年空閒，莫不如在這島上收錄一二弟子，也好打發百年時光。”
“當真？”鄒善有些興趣，“修行至今我倒是從未收徒，如今後有遺府之難，倒不如留下些許傳承！”
孫平笑道：“既然鄒師弟願意，那我家玄龜島弟子，自是任由師弟挑選。”
說著，孫平就傳訊龜木前來，令他帶上近十年新招錄的玄龜島弟子，讓鄒善好生挑選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