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脈衰敗，靈舟難成。
正一盟討伐玉龍觀的大業自然中道崩殂。
大業半途而廢，作為盟主的孫平卻絲毫沒有解散正一盟的意思。
數日後。
千林府。
孫平領著一眾宗師、弟子以及十數萬精銳士卒。
朝著虎豹山行去。
放眼望去，整個虎豹山脈綿延數百里，時有野獸啼叫其中。
孫平孤身一人懸於虎豹山前，其他宗師則領著大軍緩慢行進，如今甚至都沒走出三江府的地界。
“熬鷹、飼狼、伏虎、走豹。”
孫平懸在虎豹山頂峰前，嘴裡唸叨了一句。
虎豹山脈作為千林府最大的靈脈，其實質其實是玉龍靈脈尾端一截。
如今玉龍靈脈潰了。
整個虎豹山的靈峰靈谷自然也就不復往日靈秀。
不過縱使如此，孫平抵達剎那，仍有兩個虎豹山的宗師騎著靈鷹飛來。
天龍道場馭獸手段乏一。
兩人共乘一鷹，且眼前這靈鷹不似自然生長的鷹妖那般狠戾，孫平猜測大概是自小豢養馴服的家生靈獸。
靈獸本就是妖獸馴化而成。
不同的妖獸天生習性也不同，像龜、蟾、鶴等等性情良善的妖獸，哪怕馴化成了靈獸，本身也沒多大差別。
鷹妖不同，本身就是以兇狠著稱。
若是後天馴服，或者自小豢養，多半要比野生的鷹妖失去頗多實力。
孫平只掃了眼前靈鷹一眼，便已然瞧出大概。
“兩人專程騎著靈鷹上來，想來也有逼退我的意思。”
但是兩人都只是尋常先天宗師，靈鷹也只是尋常二階靈獸，哪能讓孫平知難而退？
他反倒喝聲質問：“虎豹山便是如此迎我？”
“雲雨宗師。”坐在前頭那位宗師開口，“我知你胸有溝壑，想做一番大事！”
“但是我家虎豹山的人早在千林府安逸慣了，還請雲雨宗師勿要牽扯我們。”
他的話帶著三分懇求與七分威脅。
孫平自然不可能答應，他只說道：“我與營中宗師言道，既是入了八百里營，便要將自己當做隨軍將士。軍情機密，萬不可以洩露回自家宗門。”
“看來虎豹山的幾位宗師從始至終都未將我的話放在心上。”
這些話其實就是扯淡。
先前因為不滿玉龍觀而臨時徵召的宗師，哪個不是受了自家宗門的命令，方才願意集中到孫平麾下。
無論哪家，一旦得了孫平的命令，第一時間都會抄錄一二送回自家宗門。
軍情機密之事，不過是嘴上說說。
民不舉而官不究。
但孫平確有提過此事，因而如今被拿出來當做聲討虎豹山的藉口。
當然，不論師出有名與否，關鍵還得靠孫平一身硬朗的實力。
他就這麼懸在半空，叱問身前兩名宗師，說道：“虎豹山諸宗師，知錯否？”
“知錯？”
兩人一愣。
後頭那名宗師桀聲笑道：“雲雨宗師糊塗了，快快離去，我二人還可不計較你的失言。”
孫平冷色，再言：“虎豹山宗師，知錯否？”
坐在鷹首的宗師也耐不住性子，罵道：“雲雨宗師莫非視我二人為無物，視整個虎豹山為塵泥？”
孫平不答，最後再問一聲：“虎豹山宗師，知錯否？”
眼前二人也被孫平的態度惹惱。
他們沒去過八百里大營任事，也只在往來的書信上聽過孫平的大名。
嘭！
一聲煙火。
又是咻咻咻幾聲，底下虎豹山峰頭上，幾枚碩大的玄鐵重箭應聲射出。
孫平冷眼瞧了二人一下，旋即腳底生風，一溜煙躲過了重箭的攢射！
如今道場內靈氣稀薄。
孫平所能依仗的無非是體內丹田充盈的真元，以及他三四個儲物袋儲藏的數百萬靈石。
但其他虛丹修士卻不能如此。
他們會逐漸減少術法的使用頻率，然後乾脆閉關不出，或者轉修氣血武道。
孫平真元一動。
一雙幽藍色真元大手噴薄而現，囫圇一下便將兩名虎豹山宗師擒拿當場。
咿呀——
一聲鷹啼。
虎豹山的靈鷹嚇得扭頭就要飛走。
孫平口吐一口真元，又一枚幽藍小箭極速射出。
嘶嘶嘶——
無聲間，靈鷹屍身滑落當空。
孫平腳下真元一動，抓著那兩個宗師便飛落下去。
鷹類妖獸並不多見，哪怕只是二階程度，孫平也不願意浪費妖獸身上的材料，煉製三階寶貝時也可以當做輔材放入。
“雲雨宗師。”
“先前是我二人錯了。”
“……”
飛落途中，虎豹山的兩名宗師終於鬆了口，開始向孫平求饒。
孫平笑了笑，說道：“不，你們沒錯！是我錯了，我不該說這麼多的廢話，早知道一把抓過來便完事了！”
旋即，靈鷹整具屍身都被他裝入了儲物袋。
孫平曾經搜過朱彪的記憶，他也認得往來虎豹山的主要道路。
沿著一條曲折石階往上，便可以到達整個虎豹山最高處，一處喚作“虎豹臺”的山巔平臺。
虎豹臺再往裡，是整個虎豹山最核心的區域，一座議事大殿與一些輔殿。
氣血宗門普遍起家稍晚，門內的典籍功法並不算多，還不需要另起一樓用作倉儲。
“虎豹二老，鷹狼兄弟。”
孫平嘴裡又唸叨了一聲。
這四人是如今虎豹山實力最強的四名先天宗師。
前兩人甚至還就是昔日虎豹兩位兄弟宗師的直系後嗣，而非朱彪這等被胡謅出來的苗裔。
孫平自然不可能走石階。
他運起真元，抵在雙腳，撲稜一下便飛了上去。
飛上去前，兩名虎豹山的宗師俘虜一不小心就崴了頭，同時喜提進入孫平儲屍袋的資格。
畢竟儲物袋、儲屍袋都不收活物。
說是虎豹山，其實孫平現在所在的是整個虎豹山脈最高的靈峰，喚作“虎豹峰”，虎豹峰也是狹義上的虎豹山所在。
虎豹臺上。
虎豹二老身著一襲勁服，滿頭銀髮，身形已有些許傴僂。
他們笑臉盈盈，正對著平臺正中兩名比試的虎豹山弟子，指點一二。
孫平這時候正好懸身上了平臺。
虎豹二老臉色一緊，喝問道：“你……你是何人？豢鷹兄弟呢？”
興許是因為開派祖師是一對孿生兄弟。
虎豹山自有以來都存在收錄雙胞胎或者親兄弟入門的習慣。
豢鷹兄弟便是被孫平收入儲屍袋的那對宗師。
孫平沒有答，只是一個快步衝上前。
藉著腳底殘留的真元，他的速度近乎一名先天宗師全力以赴的程度。
一邊衝殺上前，孫平一邊還想道：“虎豹山的宗師都沒上過戰場，想來也不算在我與天師道的條約之中。”
“那我可得緊著點弄，免得傷了他們的身軀。”
如是想著。
孫平真元再動，特地纏住虎豹二老，而非直接傷了他們性命。
孫平問道：“你二人可是如今虎豹山當家做主之人？”
兩人搖頭。
豹脈的老宗師下意識辯駁：“我們如今年歲已高，山上的事務大多是霍天雕、霍天狼兩兄弟做主。”
“霍天雕？”孫平恍然，“難怪那些虎豹山的宗師如此聽話，沒曾想自己第一日來挑的雞，還真有幾兩毛！”
抵近虎豹二老時，孫平神識一綻，利用迷惑術法將二人弄倒。
旋即便各自摘了性命，將屍身一併放入儲屍袋裡。
“靈鷹兄弟靠著一手豢鷹的本事，才有些許戰力，其肉身強度應該不高。”
“虎豹二老則是年老體衰，同樣都屬於次一等的貨，甚至還不如自己先前送上去的羽化山宗師值的功勳多。”
孫平心裡這麼想，手上還是很老實地收攏起了屍首。
另一邊，孫平的神識也沒有停止探測。
在不遠處的大殿裡，霍天雕與他的兄弟霍天狼此刻正對著一道堪輿圖眉頭緊皺。
“大哥，你說的雲雨當真如此厲害？”
霍天雕一想起孫平不由有些害怕，他點了點頭。
霍天狼又說道：“那倒是老天給大哥機會。我得了訊息，七府各處靈脈都在衰竭，此方天地的修士必然大受影響，這是老天要為您報仇啊！”
“呵呵。”霍天雕自嘲一聲，隨即又咳嗽了倆下，就提醒道：“那個雲雨不是尋常人，我看他出手時……不對，我都瞧不見他施展的手段！”
“大哥，我看你是被他嚇破膽了！”
霍天狼拂手，比起霍天雕所言的雲雨形象，他更願意相信自己矢志光復虎豹山。
驀然間。
一道人影悄悄走到兩人身旁。
霍天雕、霍天狼二人絲毫沒有發現孫平的存在。
直到孫平湊近，笑著說了一聲：“大光頭，你怎麼下來了？不應該繼續在旗杆上吊著麼？”
孫平聲音一沉，喝問道：“說！是誰將你放下來的？我定然饒不了他。”
大光頭就是霍天雕。
其人頭頂禿毛，光圓錚亮。
孫平那日才來的惡趣味，選擇將他掛在旗杆上，為八百里營帶來些許光明。
“雲雨盟主？”
霍天雕嚇了一哆嗦，顯然還沒從孫平留下的陰霾中走出。
霍天狼卻是不以為意，雙手握拳，決然一下打出。
嘭——
拳頭很重。
當場便是血花四濺。
幾顆大黃牙掉落在地，霍天雕捂著自己的嘴巴，痛苦難耐。
孫平笑了笑，輕點腳尖，戲問道：“你心也忒狠了！連自家大哥都能狠下心暴打！”
霍天狼一愣，眼裡充滿了不可置信。
他思忖道；“我明明……我明明對著這妖道臉上打的！”
事實上，他沒有打錯人。
只是在孫平的惑神術下，他雙眼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實存在之物。
他篤定的孫平可能就是自家大哥，他看到自家大哥也可能就是孫平所在。
沒有神識的武夫面對築基以上的修士。
就好比一個剛瞎了沒多久的人勵志要打倒一個成年男子一般，興許存在可能，但機會不大，甚至還容易被對方反殺。
霍天雕死死握著自己的嘴巴，霍天狼則是楞在原地。
孫平也並非什麼見人就殺的魔頭，他正色道：“你們快去將門下的宗師統統招過來，我這裡還有一個讓你們活命的法子！”
“活命？”
兩人已然知道自己不是孫平的對手。
聽得活命二字，霎時像是抱住了一捆救命稻草。
旋即，便各施手段傳喚所有虎豹山門下的先天宗師。
其實虎豹山的宗師數目也並不多，四脈加起來攏共也就十個出頭。
熬鷹一脈多些，有四個。
其中兩個還剛折在孫平手上。
其他三脈各自有三個。
走豹一脈原本就只有三個，一個也剛死在孫平手上，另一個則是死在八百里營的河豹宗師。
先天宗師少有閉關的習慣。
不一會兒，孫平面前便多了十一名虎豹山的宗師。
除去霍天雕、霍天狼兩兄弟，另有伏虎一脈兩人、飼狼一脈兩人、熬鷹一脈一人、走豹一脈一人。
多出的三人則是如朱彪一樣的閒散宗師。
因為種種原因沒有加入到四脈之中。
“快拜見雲雨宗師。”
霍天狼學乖了幾分，衝著一眾宗師喊道。
孫平正色道：“我喚作‘雲雨’，你們縱是沒聽說過我，也應該聽過如今炙手可熱的正一盟大名。”
“雲雨不才，如今忝為正一盟盟主！”
九人瞧了一臉諂媚的霍天雕、霍天狼一眼，登時也明白了局勢。
紛紛拱手喊道：“拜見雲雨盟主。”
孫平點頭。
但臉色旋即一冷，呵斥道：“虎豹山霍天雕、霍天狼二人，不尊上諭，在正一盟討伐玉龍觀期間，多次違抗軍令，洩漏軍情。”
“按著當初我定下的規矩，理該剪滅虎豹山滿門，以儆效尤！”
“滅門？”
眾人多有些頭皮發麻。
倒不是害怕，而是驚詫於孫平那狂妄的語氣。
他們心想：“我們這裡有十一名先天宗師，便靠你雲雨區區一人，給個面子喚一聲盟主，不給面子又待如何？”
有幾人已是雙手握拳，只等領頭人一聲令下，便想對孫平拳腳相加。
可惜，作為虎豹山名義上的首領。
霍天雕、霍天狼兩兄弟見識了孫平的手段，渾身氣息早就蔫了下去。
霍天雕甚至舔著臉，與孫平說道：“多謝雲雨盟主開恩，我虎豹山方才解了滅門之危！”
他又問：“不知雲雨盟主有何吩咐，虎豹山上下必定竭誠以報！”
氣血武道講究血氣方剛。
但往往方剛血氣者，早就因為心中念頭不通達，死於各種稀奇古怪的理由。
能夠爬到虎豹山實權長老的地位。
霍天雕、霍天狼兩兄弟，七分靠手段，三分靠運氣。
手段之中，又分了氣血修為與辦事能力兩種。
很顯然，霍家兄弟的求生欲很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