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雨、宋雨經過數十年的磨練，自然不再是昔日雨辰谷前那兩個懵懂的孩童。

靈脈衰竭只是一二月前偶然發生之事。

但他們洞開孫平傳下《血丹法》看時，也是知曉這法門並非是臨時鑽研所出。

其中蹊蹺。

兩人不敢多問，也不想多知道。

他們齊聲立下保證，說道：“師尊放心，弟子定然將事情辦得妥當。”

有關《血丹法》的來歷，他倆不敢細問。

但那些旁枝末節之事，兩人還尚存一些疑慮。

北雨上前，問道：“敢問師尊，《血丹法》可有急緩、親疏的差別？”

孫平搖頭說道：“山上的老頑固縱是你將功法送他面前，恐怕也不願意改修其他，《血丹法》便以門中乃至諸宗年輕弟子為主。至於親疏，勿論羽化山還是其他宗門，皆以心向正一盟者為先。”

“弟子曉得了！”

北雨拱手，心中卻是竊喜。

正一盟原本只是為了討伐玉龍觀臨時組建的口頭聯盟，如今自家師尊有意巧立其名目，讓正一盟成為一個橫亙在六宗間獨立存在的長久會社。

這無疑對兩人是個好訊息。

因為隨著孫平地位提高，作為他門下僅有的八個被正式承認的弟子，北雨等人的地位也會水漲船高。

地位不會決定修為，但在道場內，不同地位能夠享受不同的修行資源。

尤其是現在玉龍靈脈驟然衰竭，靈石、丹藥之類的基礎修行物資，日後只會變得越來越緊俏。

領了孫平手諭，北雨、宋雨二人識趣回了營帳。

孫平同樣懸身離開。

他先前離開時，負責大軍開拔事宜的人就是北雨、宋雨二人。

作為孫平的弟子，兩人每到一處佈置營地時，總會細心地為孫平留有一處營帳。

營帳位置很好找，正中位置最好、規模最大的議事大帳就是孫平的臨時洞府。

與往常一樣，孫平徑自飛回了議事帳。

也無需什麼床被臥榻，對於孫平來講，一張蒲團就足以打坐吐納。

再者。

玉龍靈脈衰竭導致整個道場靈氣陷入低谷。

議事大帳四周立著四鼎熔爐，裡頭不斷燃燒著靈石，向著整個營地供應靈氣。

這也是一部分宗師、弟子願意繼續留著的緣故，在靈氣衰敗的大勢下，還可以繼續免費享受靈氣環境。

孫平入了議事大帳，裡頭空無一人。

“且先修行一晚試試。”

孫平盤坐於蒲團之上，點上一根養神香，蒲團周圍方寸臨時佈置一道小型聚靈法陣。

他想試試如今潰靈環境下，他自己依靠尋常手段能夠做到的修行效率。

聚靈法陣與聚靈法陣之間也並不相同。

道場內的聚靈法陣用處單一，只能用來抽取靈脈靈氣，反哺修士修行。

孫平佈置的聚靈法陣，不管規模大小，都要平白比道場土著間流傳的聚靈法陣多出了些許聚靈、採氣、隱匿之效。

陣法其實也分兩類。

一個是孫平目前用的臨時陣法，一般將陣基鐫刻在羅盤、符籙之上，需要時從儲物袋裡取出即可。

這類陣法普遍以輔助為主，一些大型的殺陣很難簡單依託於羅盤、符籙。

另一個便是正兒八經依託地勢、靈材佈置起來的大陣。

往往後者的效用、耗材都要勝過前者，也更加穩定耐用，唯一的劣勢便是此類陣法挪動不易，且需要時常修繕。

作為一個老練的二階陣法師，孫平兩類陣法都會佈置，但精擅於前者，尤其是聚靈法陣一道。

因為前世的修行生涯中，散修階層用的最多的就是聚靈法陣，孫平也因此熟絡於聚靈法陣的佈置與煉製。

“一成？”

熟息後，孫平面露難色，心中暗道。

“外界靈氣居然已經稀薄到了這種程度！”

“看來我也得謀劃前往玉龍山開鑿洞府的事宜了，不然剩下的一半任期可不好度過。”

聚靈法陣可以透過採擷靈石中的靈氣，短暫達到靈脈的效果。

但是某些根本性的靈蘊，哪怕有足量的靈石與合適的聚靈法陣，也無法全數還原。

一階聚靈法陣配合百餘枚靈石可以模擬一階靈脈。

二階聚靈法陣配合數千枚靈石可以模擬二階靈脈……

以此類推。

但依著孫平目前的能力，至多還原出上乘的二階靈脈環境。

但要知道，以前孫平盤坐在羽化山主事殿修行時，享受的可是五階甚至足以媲美六階靈脈靈氣濃度的環境。

其中差異自是不言而喻。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孫平感慨一二，但他並不打算選擇由奢入儉，而是計劃喬遷玉龍山，繼續他的奢靡修行。

既然外頭修煉效率低下。

孫平也就熄了繼續盤坐吐納的想法，而是重新起身，往大營四周飛了一圈。

臨時大營修在山谷中，山谷也只是牟原縣城外一處尋常地方。

孫平懸身在天上飛了一圈，主要還是以觀察大營為主。

與之前的八百里營一樣，幾家宗門的宗師、弟子全都分了營帳休憩。

燭火最盛的自然要數羽化山的營帳。

其次是閉月宮與大江幫的營帳，再往後則是千鈞門、岩心門兩家。

孫平神識一探，便可以輕易窺見營帳中的情形，因而也就輕易判斷出了營帳分佈。

“一個個當真都不讓人省心。”

孫平心裡嘀咕一聲。

他聽見大江幫的幾名宗師在不停爭吵，就去留問題爭得難解難分。

無非是先前孫平給他們開的好處太大，有一部分大江幫的宗師仍舊願意相信孫平許下的大餅。

閉月宮的情況更簡單些，她們與羽化山修士一樣，闔宗上下都以虛丹法為主，留在這裡也是為了蹭一波白嫖的靈氣，用作修行。

千鈞門、岩心門兩家不願意留的宗師也早早離去了，如今留下的也都是願意相信孫平之人，或者說是被孫平實力嚇到的部分宗師，他們篤定孫平有能力解決虎豹山的威脅，願意往孫平身上加註。

雞鳴拂曉。

趁著初陽映照，北雨、宋雨二人走出營帳，手拿著孫平賜下的丹藥一處處營帳發放氣血丹藥。

孫平本人則是懸在大營上空整整一夜。

倒不是他故作姿態。

而是如今靈氣匱乏的環境根本不適合吐納修行，反倒不如趁著這段時間重新整理自己的手段。

孫平也就這樣在大營上空，攝起真元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著施展各色術法，小到火球術，大到水龍術，從一階到三階，從戲法到神通。

“神通？”

孫平心有所思，按照《冥湖養魂策》的描述。

結丹境界不止能夠祭煉一二本命法寶，還有機會蘊養出一道本命神通，前提是修行上乘的功法秘訣。

很顯然《冥湖養魂策》滿足這一條件，其自帶的神通有三道，分別喚作寒淵、冰種、魂湖。

與本命法寶類似。

這三門功法自帶的神通都屬於基礎，真正每個修士煉成的本命神通往往因人而異。

寒淵、冰種兩道神通種子，都是《冥湖養魂策》在水行術法上的延伸，寒淵較為中庸，冰種則如孫平之前修行的《小寒蟬功》一般，開始將冥湖真元朝著冰屬真元方向轉變。

最後一個魂湖神通種子，則是《冥湖養魂策》在魂道修行上的拓展，如果孫平屬意日後踏足魂道一脈，便可以無腦選它。

但事實上孫平尚不明確未來道路。

再者他也不清楚天淵海內的具體情況，正如他傾向煉製“曲魂符”本命法寶一般，本質上孫平還是想找一座牢固的靠山，靠上去減少自己以後修行的艱辛。

或許這也是孫平前後兩世都改不掉的劣根性子。

“五行術法？冰法？雷法？”

一整夜的時間。

孫平都在嘗試用不同的方法施展不同屬相的術法。

以此來對比出他如今修行出的冥湖真元，到底最適合哪種術法。

事實證明，玉簡上原本標註的水法、冰法、魂法三者確實最適合孫平施展，其他的術法則大抵會受到損耗，且施展起來整個人輕則渾身難受，重則便會使得丹田霎時紊亂。

這讓孫平不由浮想聯翩。

“大堯修士本身並無特定靈根，所有屬性的功法都可以修行，但一旦固定，或者說認真修行了某一類功法，修士本身也就固定了路數。”

“我前世修行的《養宜一元氣》屬於元屬性功法，也喚作‘無屬性功法’，因而能夠隨意施展任意術法，但威能相應地也要弱上不止半數。”

“雜不如精。”

孫平暗暗下定主意。

他方才也試著用抽取靈石靈氣的法子，模擬其他幾類的術法嘗試，但顯然威力都沒他直接施展的水法來得厲害。

“水法？冰法？魂法？”

“我將來便只可能從中選擇一類，或者兩類？”

孫平有些想法，但也只是一個朦朧的框架。

“專精一門或許對我以後修行更有好處，但我修行的第一目標從來不是提升修為，而是活著！”

“若是要活著，就得有不同的身份，自然而然就得熟悉不止一種手段。”

“只修一法或許強，但不適合我的修行之路。”

“水法、冰法、魂法取其二，甚至取其三。而後再從修真百藝中，挑選幾門繼續鑽研，五門？六門？”

孫平現在已是三階煉器師、三階煉丹師。

如果他本命法寶真正選定了曲魂符，那成為三階制符師同樣必不可少。

再有就是，煉器一道需要拓展到靈織、靈礦等等技藝，才有機會研製出自己的獨門產品，從而進階到更高水平。

煉丹同樣如此。

血肉丹派、元氣丹派、草木丹派，孫平或許只會選擇其一精研，但其他兩種煉丹流派的丹藥，他也得做到知其所以然。

也就是說他得會煉製一種丹，瞭解另外兩種丹派的丹藥。

越想。

孫平就有些頭大，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正巧此刻，太陽也爬到了最高處。

孫平向下望去，北雨、宋雨二人甚至已經把氣血丹統統發放完畢。

他們自己開始回到營帳內重新修行。

修士可以拖沓，但士卒不行。

一大早，北雨、宋雨分發丹藥的同時，整座軍營裡的普通士卒都開始默默收攏營帳，著手搬運輜重，而後準備新一天的行程。

糧食、飲用水、鹽巴之類的生活物資自有儲物袋運用。

普通士卒需要搬運的輜重，主要以各種材料、器物為主，比如搭建營帳所需的各種靈木樑柱、隨軍的靈氣巨弩以及其他不可以放入儲物袋的稀罕物件。

望著底下繁忙的各府精銳。

孫平心裡也燃起一絲好奇：“道場土著有修士坐鎮，尚且保留了大半凡間王朝軍隊的行事，也不知道大堯的軍隊又當如何？”

按照他之前得到的蛛絲馬跡。

大堯修真界向外不停侵佔各處外域地界，想來也有自家的道兵、傀儡乃至成建制的軍隊。

但事實上，孫平跟著黑魂真人去往堯山營時，沿途皆是雲霧遮擋，根本沒有機會見識到堯山營真正的景象，自然無法瞧見傳說這修士成軍的震撼場面。

而底下。

說句好話，便是道場諸宗門下湊集的精銳軍士。

說難聽些，底下的聯軍也只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

“宗師之間彼此纏鬥，士卒合陣，輔以巨弩，方可以擒殺宗師。”

孫平默默唸道一句。

這是羽化山藏經閣內對於道場戰爭的記載。

事實也大差不離。

尋常士卒在戰爭中的作用主要只有騷擾、補刀和善後三種。

真要有一隻純粹由普通武夫組成的軍隊，哪怕紀律嚴明、操練得當，也碰不到先天宗師的一根毛，更別提捉拿化丹境界的虛丹宗師。

孫平目光遠眺。

牟原縣城就在前方。

再往後穿過又四座縣城，整個隊伍才能真正抵達虎豹山脈的範圍。

而這一過程，快一些需要一週有餘，慢一些可能就是小半個月。

為了確保自己能夠早些回去修行，孫平只得繼續勞累一些，提前飛往前面的縣城為大軍掃除障礙，當然各處縣城儲藏的靈石、靈材也得收歸孫平私有。

畢竟他出手一次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