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邵南音和程霜繁電影院約會的時候,相親的女主角正繪製著一副世界名畫——邵南琴在煲湯。
因為痛經加經期飲酒,邵南琴第二天幾乎喪失了行動能力,若非邵南音幫她按摩買藥泡紅糖水,怕是能哎喲哎喲叫一整天,把警察引來。
邵南琴躺在沙發上,大腦放空。
雖然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妹妹代替自己去檢驗相親物件的事情發生,但這次這個她是真喜歡,感覺契合度就差螺絲和螺母的相性如何了。
以前妹妹幫她去約會都是本色出演,常常能把相親物件釣成翹嘴,約會後發來的訊息更是一個比一個肉麻,就差對燈發誓愛她之心永不變。
可邵南琴知道他們喜歡的不是自己,而是南音。
所以她其實還是蠻擔心程霜繁也會像以前的相親物件那樣淪為妹妹的裙下之臣。
不過如果是南音的話,她也不是不能忍痛割愛,畢竟妹妹這幾年又要操持事業又要照顧她這個幫不上忙的姐姐,也確實需要個男人依靠。
這般想著,她點開程霜繁的頭像,瀏覽起來看著就能讓人嘴角微翹的聊天記錄。
眼中浮現幾許黯然,就在她準備退出不再看的時候,忽然程霜繁發來了大段大段的電影觀後感。
怎麼說呢,十分詳細到位,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其實是個影評家。
邵南琴有些好奇,為什麼他沒有表現出被截然不同的“自己”深深吸引的姿態。
莫非南音知道自己喜歡程霜繁,所以約會全程都在模仿我?
邵南琴有點感動,正猶豫著怎麼回訊息呢,房門忽然就被人用鑰匙開啟。
她剛想問妹妹怎麼看完電影就分開,搞得人家程霜繁還得專門在聊天軟體發訊息,可邵南音臉上的緊張之色已經溢於言表,讓她硬生生把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南音,這是怎麼了?”邵南琴上前,滿臉的擔憂,她還從未在妹妹臉上看到這般惶張凝重的表情。
以前她們倆被學校的混子窮追猛打地告白,被暗戀他的小太妹帶人圍了,威脅說要把她們衣服扒了綁電線杆上,都不見她如此緊張過。
“我們得趕緊走了,我的仇家找上門來了。”邵南音不由分說把邵南琴推向房間,讓她趕緊一起收拾東西準備跑路。
“你的仇家?你指的是程霜繁?!”
“對。”
邵南琴懵了,被推著往臥室方向走沒有反抗,但還是揮舞著手機道:“你仇家剛給我寫了一篇長達五百字的影評呢,誰來尋仇還有閒心寫這玩意兒?”
“那是我整晚都在假扮你!”邵南音沒好氣地說道,“現在我只希望他沒有看出區別來,這樣就不會急於收網,能給我們更多的時間跑路。”
邵南琴這下是真的慌了,她一直都有心理準備,妹妹在夜店上班,哪怕再怎麼七竅玲瓏也總會遇到故意找茬的江湖大哥結下樑子。
可現在都什麼年代,這可是省會城市的中心地點,而且南音還跟許多有頭有臉的人物有交情,怎麼就會被逼的只能收拾細軟跑路呢?“你是不是欠人很多錢啊,我們還給人家是不是就沒事兒了?”邵南琴手忙腳亂地收拾行李,“咱們把房車都賣了,我那還有點存款,再找同事借點把錢還上,怎麼也比亡命天涯要強吧。”
“不是錢的事兒,被抓到了會沒命的。”邵南音說著心頭也有些無奈,這群該死的混血種為什麼總是要跟她過不去。
她都一心想著混日子了,也不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這都要來搞破壞。
“那你之前說的貴人呢?”邵南琴已經深信不疑,竭盡全力想要找出應對之法。
“不知道,根本聯絡不上啊。”邵南音當年在宗主麾下也只是個無名小卒,哪裡夠格和偉大的王直接溝通。
回來的路上,她不是沒有想過找總經理詢問王和他的眷屬的聯絡方式,可為了這點小事就要打擾王,她著實沒那個膽子。
所以,只能潤。
邵南琴聞言無話可說,只能加快手中的動作,連一點為自己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的戀情哀悼的時間都沒有。
此刻的她心中只有慶幸,還好南音發現的及時,還好之前昨天總經理放了幾天帶薪假給她,提前把手頭上公戶金鑰交還,否則她還得在生死逃亡的間隙抽出時間去還金鑰。
很快,姐妹倆收拾好細軟,急匆匆下樓趕往地下停車場。
乘電梯的時候,邵南琴還提出了一個聽起來行之有效的建議,約程霜繁到昨晚的河邊酒吧喝一杯,讓他暫時將目光放在別的地方,沒那麼快反應過來她們已經跑路。
可是電梯行至一半,邵南琴忽然臉色一變:“不好,我忘記關火了!”
她煲的烏雞白鳳補血湯,還想著等妹妹回來一起享用,結果事發突然沒顧上。
邵南音聞言只感覺一陣頭大。
她們家裡可沒有自動滅火器,一但起火必將引發成火災,到時候警察發現她們急匆匆逃亡肯定會起疑,從而給她們的逃亡帶來更大阻力。
沒辦法,她只能讓邵南琴帶著行李先去車庫,自己獨自返回樓上關火。
地下車庫的冷燈亮起,將邵南琴蒼白的臉色照得無所遁形,她把行李箱塞進瑪莎拉蒂的後備箱,金屬蓋落下的悶響在空曠的地下車庫迴盪。
她伸手去拉駕駛座門把,準備先把車點火啟動,等妹妹一下來就能直接開走。
然而,就在她右手微微顫抖著要把鑰匙插進儀表盤的時候,她眼角餘光猛然發現副駕駛上坐著個熟悉的人影。
“啊!”她驚叫一聲,手機“啪”地掉在地上。
坐在瑪莎拉蒂副駕駛位的,是那個嘴上說著好好好,要點一瓶82年的拉菲在河邊酒吧老位置等她的程霜繁,此時正對她露出一個和煦的微笑。
笑容依舊和約會時那般完美,像個在車庫等著帶女友出去兜風的陽光型男。
但邵南琴知道他不是來約會的,而是來尋仇的。
他懷裡沒有藏玫瑰,他帶的是武器,充斥滿腔的也不是愛意,而是殺意。
邵南琴下意識想要去撿手機給妹妹傳信讓她快跑,但還沒等她手腳並用爬出駕駛座,程霜繁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她愣在了當場:
“你的出生報告顯示,你是個獨女。”
他拿出自己的手機,點開一個相簿舉到邵南琴面前,語氣急促卻又吐字清晰:
“在你兩歲的時候,你身邊忽然多出了一個長得跟你一模一樣的女孩,你說她是你的妹妹。但你們的院長和阿姨都沒見過她,福利院的檔案中也沒有她的記錄。”
邵南琴逃跑的動作僵住,她愣愣地看著那張泛黃的福利院檔案照片,上邊是小小一隻的她獨自坐在福利院的小床上對著鏡頭傻笑。
耳邊是程霜繁如手術刀般冰冷的聲音,精準而直戳心扉。
地下車庫的燈光忽然閃爍,邵南琴看見自己蒼白的臉映在車窗上,二十五年來的記憶在腦海中翻湧,好像有許多被忽略的細枝末節想要在此刻變作懷疑的種子生根發芽。
但這麼多年的姐妹情讓邵南琴生硬地反駁程霜繁:“南音怎麼可能是鬼,她能上班能曬太陽還有影子!”
程霜繁看著她,搖頭道:“她確實不是鬼,但她是條龍。”
隨後,在邵南琴一副你在逗我的注視下,程霜繁快速給她科普了一番人和龍類的鬥爭史,並挑明自己秘黨獵龍人的身份,讓她協助將邵南音給抓住,防止暴力逃脫傷害無辜。
可邵南琴還是無法接受:“南音連眼睫毛都跟我長得一模一樣,她能不是我親妹妹?”
程霜繁表示龍類能夠有意識地控制自己的形態,給它們足夠的時間,完全能變成任何人的模樣。
甚至,他還拿出了決定性的人證物證——福利院阿姨親口錄製的影片和邵南琴的出生證明。
“我讓人拖住她五分鐘,你必須儘快恢復情緒,按照我們的計劃行事!
記住,她是危險的異類,一旦察覺身份暴露,她會連你一起殺掉!”
得知自己只是妹妹挑選的可以用來充當保護道具的宿主,邵南琴瞬間崩潰,淚流滿面。
“哭也算時間!”程霜繁低頭看了眼手錶,抬手拍了拍這個年齡只有自己一半的大的小姑娘的肩膀,勸慰兩句便推開車門,把地上的手機撿起開啟導航,還給她後轉眼便消失不見。
邵南琴知道他沒有走遠,肯定就躲在暗處。
可她找不到,也不敢找,只是努力收拾自己的情緒。
遠處傳來電梯到達的“叮——”聲,緊接著是電梯門開合的聲響與急促的腳步聲,她用力擦去眼角的淚水,努力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姐你愣著幹嘛?”邵南音小跑過來,黑色長髮在腦後紮成馬尾,隨著步伐輕輕晃動,一溜煙鑽進副駕駛位坐好,瞧見笨蛋姐姐還坐在駕駛座上發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趕緊打火啊,等什麼呢?”
“嗯?啊?沒沒……我這就開,這就開始!”邵南琴像是恍然驚醒般,繫好安全帶後手忙腳亂點火啟動,可鑰匙插了幾次都沒能插進去。
“你哭了?”邵南音突然湊近,鼻尖幾乎貼到她臉上:“眼睛這麼紅。”
邵南琴微微縮了縮腦袋,臉上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害怕:“我……一個人,你又不在,太害怕了。”
“反射弧真長,現在才反應過來。”邵南音輕笑一聲,抽出一張溼巾幫她擦眼淚:“擦擦臉,鼻涕眼淚混在一起,醜死了。”
溼巾帶著熟悉的梔子花香,是邵南琴最喜歡的味道。
她突然想起大學時談的男朋友揹著她和別的女生亂搞,南音翹班回來安慰她時,也是這樣嫌棄地說“醜死了”,卻把她抱在懷裡安慰了一整晚,幫她擦了一晚上的眼淚。
鑰匙終於插了進去,瑪莎拉蒂啟動,她輕踩油門發出低沉咆哮。
“怎麼這麼慢?”她用帶著鼻音的聲音詢問。
“有個傻逼遛狗不牽繩,還縱容那隻傻狗在電梯尿尿!”邵南音咬牙切齒,鼓鼓囊囊的胸脯被氣的直打顫:
“明明我都那麼急了,竟然還故意按亮全部樓層,說要不要認識一下。”
“然後呢?”
“我讓他認識了一下人類的拳骨有多硬!”邵南音晃了晃拳頭,她從不利用自己漂亮弱女子的身份,是個喜歡使用暴力解決問題的coolgirl。
駕車衝出地下車庫,離開小區後匯入奔湧車流朝著遠方駛去。
後視鏡中,一輛毫不起眼的白色本田從另一個拐口出現,遠遠綴在後邊。
而另有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從輔路匯入,走在她們前邊。
“前面右轉。”邵南音突然說。
邵南琴心跳漏了一拍:“為什麼,那裡不是出城的路?”
“聽我的。”邵南音的聲音忽然變了調,邵南琴轉頭,看見妹妹的瞳孔在夜色的陰影中泛著熔金般的光澤。
她瞪大了眼,下意識就要變道靠邊停車防止心情激盪之下化作馬路殺手,然而方向盤上多出了一隻手,方向盤紋絲不動。
“程霜繁都告訴你了對吧?”邵南音嘆了口氣,金色豎瞳完全顯現,“真可惜,本來能多當幾年姐妹的。”
邵南琴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妹妹那雙明燭般的眼睛,眼神悲傷無比。
“我之前就讓你打著火坐在副駕駛座上等我。”邵南音聲音逐漸冰冷,“程霜繁應該也提醒過你的。”
“這麼多年……”邵南琴腳下沒有鬆開油門,只是看著妹妹越發冰冷的神色,聲音哽噎:
“你有過哪怕一刻,把我看成姐姐嗎?”
邵南音金色的瞳孔倒映著淚流滿面的女人身影,卻不為所動。
“沒有。”她的聲音冰冷如飄落的鵝毛大雪:“我從來沒把你看成是姐姐……”
邵南琴的眼淚砸在方向盤上,就在這時,前方相距不過三米的邁巴赫忽然急停,還沉浸在悲傷之中的邵南琴壓根沒能反應過來踩剎車。
“砰!”
“我才是姐姐。”汽車追尾,邵南音滿臉無奈:“你那麼笨,本來就不該讓你當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