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平寶瞥見陳飛竟對其視而不見,不由得怒火中燒,拳頭緊握,面頰漲得通紅。
他自覺顏面盡失,憤然跺足離去。此刻,他對那個病患的結果翹首以待,一旦出現意外,他發誓定會讓陳飛付出代價,畢竟後者此舉無疑是玷汙了仙醫之名!
陳飛的行為,無異於顛覆了修煉界對於醫道的認知!
……
“陳真人,你將我自小鎮召來,究竟有何緊要之事?還望明言。”
陳飛神情莊重嚴肅地看著王天宇,目光如炬。
白執事曾提及王天宇遭遇了一樁棘手的修行病例,他自身並無十足把握進行此番丹田調理之術。
想來,這便是王天宇將其喚來的緣由吧。
感受到恩師並未忘卻自已之事,王天宇心中泛起一陣暖意。既然已請恩師出手相援,他又怎會有所隱瞞?
“恩師,弟子的那位病人,同樣患有闌尾邪氣侵襲,但弟子無法施展丹田療愈之術。”
王天宇語氣沮喪地道出實情,目光轉向陳飛。
陳飛緊鎖眉頭,雖如今人間修真界尚未全面普及高深醫術,然而處理一例闌尾邪氣的病症卻並非難事,更別提身為歸國研習外丹術的王天宇了。
“恩師,那名病人乃是一個僅八月齡的嬰孩!”
見陳飛尚不明其中原委,王天宇無奈地補充道。
陳飛聞之,這才茅塞頓開。
原來如此……八個月大的嬰孩患闌尾邪氣需行清邪術,此術確實風險重重。
“帶我去瞧瞧,或許無需動用刀劍之力便可化解。”
陳飛托腮而言,示意王天宇帶路。若能不用動刀割捨,而是以靈藥煉化體內邪氣來救治嬰兒,那才是最佳方案。畢竟嬰孩體質虛弱,內臟尚未完全成長,此時施行清邪術無疑會對他們的身體造成巨大損傷。
嬰孩體內蘊含先天元炁,若因清邪術而損傷,未來成長之中必然遺留諸多隱患,即便當下解了燃眉之急,卻可能影響他們一生的命運。
更何況,若是確實需要行清邪術,則對主術者的修為與經驗要求極高。這般幼小孩童的臟腑尤為嬌嫩,稍有不慎便可能導致重大後果。
王天宇直言自已難以勝任兒科疑難雜症的清邪手術,原因就在於陳縣人民醫院至今未設有正式的兒科外丹科,並且缺乏相應的術者主持此類手術。
至於將病人轉往地部大醫院——即市級醫院進行診治,一則時間緊迫,二則風險更大,如此進退維谷的局面使得縣醫院必須尋得破解之道。
“恩師,請隨弟子前往兒科病房。”
王天宇遂引領陳飛快步走向兒科病房,那位於醫院頂層五樓的所在。
之所以將兒科病房設於最高層,也是為了防止孩童不慎走出醫院範圍,以免發生意外。
過去幾年間曾籌劃組建兒科外丹科,奈何世事多變,此事終究未能成行。
隨著陳飛與王天宇來到兒科病房,那一片處在最高處的靜謐之地,似乎寓意著守護每一位稚子的純真與安寧。
在這個時代的醫道世界裡,諸多療疾之地並未嚴格區分為丹府部與診室外殿,皆因靈地有限,難以修建雙重仙庭。直到九秩之後,基層療疾仙府才逐漸具備完善的築基法陣與秘籍典藏之條件。
步入兒科禁制所在的五層東廂,西廂則是兒科診療殿、靈草閣、丹藥堂以及兒科急症觀想室等重要場所。
王天宇叩開五號靜修室之門,邁步而入。在靜修室內陪伴孩童修煉的雙親見他到來,立即起身,顯露出一絲拘謹與不安的神態。這對夫婦身上的衣物並無華貴之處,顯然他們的修為資源並不充裕,這也合乎常理,在這世道,尋覓到財力雄厚的修士實屬不易。
“尊者,已給孩子灌注兩瓶靈液解毒消炎,此刻高熱雖略有減退,然而孩童依舊不適。”
“腹中脹滿,且闌尾穴位觸之疼痛顯著,經脈檢測發現其白細胞計數高達13×10^9\/L單位。”
“其中中性粒細胞佔比0.77,亦是極高數值。”
“更為棘手的是,此子竟引發了心魔發作,也就是你們世俗所說的癲癇!”
聽到這裡,王天宇面色愈發嚴峻,眾人皆言他無法施展元嬰妙術解救此患。此種境況下,哪位修士敢於冒險為這孩童施術割除闌尾呢?心魔發作一事,實乃手術大忌!
陳飛眼眸一凝,臉色也隨之沉鬱下來。這無疑增添了救治的難度,如此狀況確實不利於金丹秘術的施展。若在施術過程中引發心魔發作,其後果不堪設想。
“心魔發作每日幾度?”
陳飛口中詢問王天宇,但手上並未停歇,輕握住孩童稚嫩的手指,溫柔地推拿按揉,瞬息之間便瞧見指節內側紋絡泛起淡紫色澤。
闌尾炎的產生多源於邪火熾盛及溼濁侵襲,阻礙了氣血執行,並堵塞了靈腸,從而導致炎症滋生。西醫所謂炎症即體內細胞遭受妖邪侵蝕,其原理與我等道家所說並無二致:氣血淤滯,便是炎症之源。一旦氣血不能滋養傳送至某一區域,該處便會逐漸枯敗化膿,進而引燃靈體熱毒,發熱不止。
“孩童每日心魔發作幾次?”
王天宇對此並非十分清楚,畢竟他的專長並不在兒科,因此他只能將視線轉向孩子的父母。
孩子的父親是一位看上去二十四五歲的青年,身穿灰布煉體服,略帶緊張地回答道:“三次了,大夫。”
“都是在何時發作的?”
陳飛緊鎖眉頭,再次向他追問。
年輕的父親頗為驚訝地望向陳飛,這位年輕醫師比自家年紀還要小上許多,為何那位名聲在外的王醫師要尊稱他為師?他對王天宇可謂久聞大名,而今王天宇的師父竟然也親自來診治自已的兒子,卻是一名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嗯?怎地不言語了?”見孩子的父親沉默不語,陳飛疑惑地朝他望去。
青年父親這時才反應過來,匆忙答道:“昨日在家分別在午時初刻、未正之時以及夜半三次發作。今日入住仙府後,又於巳正一刻與未正一時各發作一次。”
陳飛聆聽了這位年輕父親的回答之後,手中瞬間展開了一番神秘的演算動作。
王天宇疑惑地凝視著陳飛,心想:此人怎會在此刻突然施展起卜算之術?莫非這位師傅竟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大修士?
片刻之後,陳飛朝王天宇詢問:“可有靈錢一枚?”
“有的!”儘管王天宇不明所以,但他仍舊從口袋裡取出一枚古銅色的仙元硬幣。
陳飛接過那枚仙元硬幣,邁步走向病榻之前。
“請幫忙將孩童翻身,背部朝上。”
陳飛發話,目光落在一對年輕的夫婦身上。年輕父親剛欲動手,卻被年輕母親攔下,隨後她親自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將孩子翻了過來,孩童立刻因闌尾的疼痛而發出哼哼聲。
她眼中滿是疼惜,卻又不知陳飛此舉何意,不由得問道:“真人,您這是要施何法術?”
“依據天地子午流注的執行法則,我將推算出令郎癲癇發作的規律。”
“世人常說癲癇發作無跡可尋,實則不然,癲癇發作自有其規律所在,並且其中蘊含的玄機繁多。”
“然爾二位對此恐怕難以理解,故我便不多贅言了。”
陳飛僅略作解釋,接著握緊手中的仙元硬幣,解開孩童的衣服,露出一片稚嫩的背部肌膚。
正午時分發作一次,乃是脾經執行動盪之時,病症潛藏於脾臟之內。
午後一時再發,依舊遵循此理,病情已流轉至心經與小腸之間。
直至子夜子時第三次發作,則說明病情輪迴至三焦與膽經的交匯之地。
綜合觀察這一系列跡象,可知歷遍周身之經脈,皆與溼熱邪毒之瘀堵緊密相連,換言之,這一切均與闌尾炎的發病機制息息相關。
這正是中醫之奧妙所在,須以辯症論治的方式探究天象與人象之間的關聯,方能開展救治之道。
若用西醫的固化思維去實踐中醫,無異於捨本逐末,所謂一二三四的教條有何實質意義?
在中醫眼中,病症證候都在不斷演化變遷,而非靜止不變。
一旦將這些道理死板定性,將一視同仁,便是典型的西醫思維模式,此般做法在中醫領域顯然並不適用。
生化無窮,始於一,生於二,繁衍至三,最終衍生世間萬物——此乃道教之精髓思想,亦與中醫理念不謀而合。
“此刻我正在為他疏導氣血,相當於修煉中的刮痧之法。”
陳飛輕柔地將硬幣沿著肌膚紋理滑動,引導力量自手臂中部的小海穴向肩膀內側的天宗穴推進,隨後行至督脈,即沿著脊柱這條生命線徐徐下行。
如此這般迴圈往復七八回後,可見孩童自手臂至後背沿線泛起一抹微紅之色。
這條紅線所經之處包含了諸多穴位,如厥陰俞、心俞、督俞、及膈俞,下方三寸處更有肝俞、膽俞以及脾胃兩穴並立。
天地間子午流注的自然法則,在人體這個微觀宇宙中,即表現為心、肝、脾、肺、腎五臟六腑各穴位及其經絡的執行規律。
“可以將孩子翻過來了。”
陳飛收回硬幣,示意年輕母親可以將孩子翻轉過來。他瞥見王天宇匆匆跟隨自已走出病房,後者趕緊緊隨其後。
“剛才我已替他施行了一次療疾秘法,相信他的癲癇狀況會有顯著改善。”
在夜幕降臨時分,陳飛決定再次施以療法治癒此子,同時叮囑眾人不妨為其輔以靈丹清炎。
“黃昏五時,籌備破障之術!”陳飛走出房門,語出驚人。
王天宇見陳飛這般決斷,神色莊重地深深點頭。連陳飛這位師尊都如此表示,顯然傳統的靈草對於這名孩童的闌尾妖邪並無太大的守禦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