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日在胡思亂想。
陸宇卻是安享此刻寧靜。
二人乘船而下,自西向東,順流白蒼河。
白蒼河,乃是蒼洲的第一大河。
順著白蒼河,再過幾道彎,便來到了東山郡。
再然後,寬闊河面便陡然變得熱鬧起來。
不光是河面上,雲端之上也出現了很多各色靈舟。
小者似游魚,大者如樓宇。
浩浩蕩蕩,遮天蔽日,很是壯觀。
東山郡如此熱鬧,也是有其原因的。
眾說周知東山郡乃是帝鄉!
宇帝故鄉!
相傳,宇帝便是東山郡的世家驕子。
尋一個僻靜處,停船靠岸,陸宇再次登上了這片土地。
放眼所及,遠方樓闕,此起彼伏,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盡頭。
恍惚之間,似乎都能聽見遠方的鼎沸人聲、繁華煙火氣。
“嘎嘎嘎!君上!這裡可真是熱鬧啊!”
吞日感嘆之際,陸宇看到的卻是另外一番光景。
殘陽落日,血火橫流,天地失色。
血與火交織而行……火如獸,血似河。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糾纏的紅色之中逐漸暗淡。
沒有半點生機,更無星點希望。
只有……人間煉獄!
那便是屬於他陸宇的過往。
眼眸再次開合,昔日場景漸漸暗淡。
陸宇聽到了耳畔的喧譁,他也看到了遠方的熱鬧。
並沒前往那熱鬧的郡城,陸宇徑直朝著東山郡的邊緣走去。
吞日雖然心中無比詫異,但是它還是連忙跟了上去。
由官道轉大道,再由大道轉小道。
再然後,小道的盡頭便出現了一座清秀小山。
小山之前,有著水田幾畝。
水田之中,種植著泛著金光的靈谷。
清風吹過,穀物碰撞,竟然發出了陣陣金屬撞擊的脆響。
那靈谷喚作金饌玉,很是珍貴,一般都是上供修士所用的。
聽著耳畔那此起彼伏的清脆迴響,陸宇眼中也閃過一抹悠久的追憶。
曾幾何時,他也曾經為了得到一斗金饌玉而大費周章啊。
而那些回憶都淹沒於浩浩的歲月長河之中了。
沒有止步於此,陸宇繼續向前。
欲上前方小山,只能走那水田田埂。
吞日正欲開口,陸宇已經一步踏上了田埂。
不敢多說,吞日也只能連忙跟上陸宇的腳步。
眼瞅著小山越來越近。
陸宇的語氣也出現了輕微的起伏。
“阿吞,知道嗎?”
“這座小山叫作青牛山。”
吞日還沒來得及答覆。
一旁的水田中卻是傳來一陣異響。
“錯啦,錯啦。”
“這位大人記錯了。”
“這座小山叫作玉印峰而不是青牛山。”
話音傳來,水田之中,一面色黝黑壯健漢子繼又緩步走出。
他赤膊上身,一臉憨笑,手裡還拎著一堆拔下的野草。
看著站在水田裡的黑漢子,吞日臉都綠了。
神色轉變之際,吞日心中更生層層殺念。
螻蟻好生狗膽啊!
他說啥?
帝君記錯了?
帝君有錯!?
哪怕是錯的也是對的!
其實吞日早就察覺到那廝的存在了。
但是陸宇沒有表態,它也就沒有動手。
可是誰又能想到,那廝自尋死路啊!
就在吞日步步逼近的時候。
陸宇大手也隨之緩緩抬起。
水田裡的漢子哪裡知道他已經路過了一次鬼門關。
此刻的他還在上下打量著一身素衣的陸宇。
認真地看了一眼面前的漢子。
陸宇臉上也浮現出一抹和善笑意。
“許是我記錯了吧。”
“敢問兄臺,這玉印山有多少年頭了?”
撓了撓腦袋,那漢子也不作多想。
“有些年頭了哦。”
“少說也有大幾千年了。”
“兄臺可是要去那玉印山上看看?”
陸宇微微點頭,黑漢子也就順著話茬說了下去。
“那你且快點去吧,看樣子太陽就要下山了。”
“若是再晚點,山路道滑可就不好走了。”
“多謝兄臺提醒。”
“不謝,不謝。”
辭別田裡的黑漢子。
陸宇繼續朝著前方小山走去。
而那黑漢子也俯下身軀繼續拔草。
狠狠瞪了那黑漢子一眼,吞日立馬跟了上去。
沒走多遠,眼瞅著就要走出水田。
一個小小的身影忽又擋在了陸宇身前。
“呔!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
“若想從此過……”
“留下買路財!”
擋路的乃是一個半大孩子。
頭頂荷葉,拿著一個細長蓮蓬。
看著眼前的攔路少年。
陸宇眼底悄然閃過一抹精光。
就在二人目光相對的那一瞬間。
那孩子的身軀忽得猛地一顫。
恍惚之間,他似乎看到了無盡的黑暗。
能夠吞沒一切的黑暗!
“娘……”
哇的一聲,那孩子直接跑開了。
看著這滑稽的一幕。
吞日嘴角也咧開了一抹沒心沒肺的笑容。
攔大帝的路啊,這孩子有出息!
只有陸宇看著那孩子遠去的方向露出了一抹沉思之色。
無人擋路,陸宇也得以順利登山。
前一刻還在山腳下,下一刻,陸宇已經來到了山巔之上。
極目遠眺而去,遠方一片燈火繁華。
隨意地看了一眼遠方,陸宇最終將視線看向了山腳下的一家農家小院。
橘紅色的火光緩緩點亮,淡淡炊煙也隨之攀升而上。
“阿吞,你知道嗎,我的故事其實起源於此……”
陸宇此話一出,吞日眼中也閃過一抹震驚之色。
順著陸宇目光看去,吞日也大概能猜到些什麼了。
而它猜到的東西,又讓他心中悄然多了幾分恐懼。
鈞帝出身於名門大派,幽帝血脈更是不凡。
即便是那蒼帝也不是崛起於凡俗。
但是,很多證據表明站在它面前的陸宇正是崛起於微末。
由這樣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崛起,直至成為鎮壓九天的大帝!
倒吸一大口涼氣,吞日覺得,它可能還是低估陸宇了。
試問……這樣的一位大帝真的甘心垂暮死去嗎?
若是不甘心……他又會做什麼呢?
再然後,吞日便想到了陸宇問它的那個問題。
——【吃的目的是什麼?】
——【吃的目的是為了活的更好。】
——【爭……乃是為了活著。】
——【活著才能更好地爭。】
陸宇聲音迴響耳畔。
吞日脊骨汗毛直接根根炸起。
看著陸宇那頭飛揚的白髮。
吞日忽得生出了一個無比可怕的猜想。
為了活著……
陸宇又爭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