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天色漸漸變黑。
阿瑩將一盞燈籠交給燕辭晚,是很普通的紙燈籠,但在燈籠底部繫有紅繩和鈴鐺。
“凡是參加祈福大會的人,都必須提著一個這樣的燈籠。”
燕辭晚接過燈籠:“我們現在就出發嗎?”
“嗯。”阿瑩手裡也提著個燈籠,她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等下我們做什麼,你只要跟著照做就行了,千萬不要發出聲音,也不要到處亂看,如果違反規矩的話,村長會以冒犯月神的罪名懲罰你,所以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兩人走出家門,發現外面也有很多提著燈籠的村民。
他們見到認識的人,彼此也只是微微頷首,並未發出任何聲音,全程都保持著絕對的安靜。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燕辭晚這個生面孔,他們都用一種驚詫的目光打量她,不明白她這個外人怎麼會混進來的?但因為顧忌到規矩,在場無一人開口詢問。
燕辭晚和阿瑩不約而同地放慢步伐,落在了隊伍的末尾。
他們在夜色之中靜靜前行,離開村子後,來到了月水河邊。
平緩的河面上,河邊放著一張香案,案上擺滿了祭祀用的香燭供品。
村民各自找到熟悉的位置站好,燕辭晚和阿瑩仍舊是站在人群的後方,等所有村民都到齊了,村長方才拄著柺杖慢悠悠地出現在眾人視野中。
他在香案後方站定,從袖中抽出一張紙,展開後開始慢吞吞地念了起來。
“乾元十九年,歲次癸卯,孟秋之月。謹以三牲五穀、清醴時果、香燭帛玉,致祭於月神。”
是很尋常的祭祀祝詞,燕辭晚聽著聽著就開始走神,她環顧四周,見在場所有村民都在聚精會神地聽村長念祝詞。
夜空中的圓月倒影在河面上,但因為水流不息,那月亮的倒影始終無法完整。
燕辭晚的耳朵動了動,她感覺有人正在往這邊靠近。
此時村長已經唸完一段祝詞,他拿起香案上放著的銅鈴,輕輕搖晃,清脆鈴聲隨著夜風飄蕩開來。伴隨河水流動時發出的輕微水聲,頗有幾分悠遠綿長的意味。
村民們屈膝下跪,以首頓地。
燕辭晚見狀,不得不和阿瑩一起也跪了下去。
鈴聲停止,村長繼續念道。
“祈月神:馭波安瀾,免溺斃之患。布雲施雨,解亢旱之憂。佑我鄉民,舟楫平順。護我水土,永續豐康。”
唸完後,他將手中祝文放到香燭上方,讓火苗將其點燃。
待祝文被焚燒殆盡後,村長將香案上擺著的三杯酒端起來,全部倒入月水河中。
待村長說了祭祀禮成,眾人方才站起來。
燕辭晚抬頭望去,看到原本空空如也的河面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架竹筏,竹筏上站著兩個身穿黑衣的壯漢,他們將堆放在竹筏上的布袋們全部抬上案,最後被他們抬上來的,是一口黑漆漆、沉甸甸的瓦罐。
大瓦罐被放到香案的前面,另外那些布袋則被放在了香案的旁邊。
村長拿出一本冊子,衝村民們說道。
“老規矩,按順序排好隊,過來領取糧食和神水。”
村民一聽這話,眼睛立刻就亮了起來,對他們而言不管是糧食還是神水,都是無比重要的好東西。他們迅速在村長面前排成一條長龍,燕辭晚和阿瑩默默站在了隊伍的最末尾。
燕辭晚發覺阿瑩臉色不對勁,輕輕扯了下她的衣袖,用口型無聲地問道,你怎麼了?阿瑩搖了搖頭,並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不要發出聲音。
她們兩人的動作幅度很小,可還是引起了村長的注意,他暫停手下動作,讓人把站在隊伍最後面的兩人帶過來。
待看清楚兩人的模樣後,村長頗為意外,他問道:“蕭娘子,你怎麼會在這兒?”
燕辭晚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模樣,略顯窘迫地說道。
“我聽說村裡有祈福大會,就厚著臉皮央求阿瑩帶我一起過來,我想為阿孃祈福,希望月神能夠保佑她早日康復。”
村長對她表示理解,滿是褶皺的老臉上浮現出欣賞之色:“月神最喜歡的,就是你這樣有孝心的孩子。”
阿瑩聽到這話身體微不可查地僵了下。
她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每次村長挑選神侍時,說的就是類似這種話,以月神之名誇讚對方。
難不成村長這次看上了燕辭晚?燕辭晚被誇得很不好意思,她低下頭小聲道:“只要能治好阿孃的病,不管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阿瑩很想讓她不要再說了,可村長就在眼前看著,阿瑩是一點小動作都不敢做,只能在心裡乾著急。
村長越發滿意:“不錯,月神為你的孝心而感動,你願意留下來,成為月神最忠誠的僕從嗎?”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都很驚訝,他們沒想到村長竟然會讓一個外村人成為神侍,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先例。
阿瑩心裡的猜測得到了證實,村長果真選中了燕辭晚。
按照規矩,任何人不管是誰,有點被選中成為神侍就不能拒絕,否則將被視作藐視月神遭到極其嚴厲的懲處。
阿瑩心跳得很快,緊張得手心都在冒汗。
接下來該怎麼辦?燕辭晚面露驚喜之色:“我真的可以嗎?”
村長含笑道:“你各方面條件都很出色,是成為神侍的上上人選。”
燕辭晚想是想起了什麼,面上的喜色散去,踟躕道:“可我若是去了月神的身邊,那我娘怎麼辦?她還病著,身邊不能沒有人照顧。”
村長溫聲道:“這個請你放心,你可以帶上娘一起前往月神身邊,到時候你可以請月神為你娘賜福,想必你孃的病很快就能康復。”
燕辭晚轉憂為安,欣喜不已地道:“太好了!謝謝村長,我現在就回去把阿孃帶過來。”
“不必如此麻煩,你在這兒等著,我讓人去把你娘接過來。”
燕辭晚很不好意思:“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們了?”
“舉手之勞而已。”村長扭頭對其中一名黑衣人吩咐道。“你去阿瑩家中,把蕭娘子的母親帶過來。”
“是。”
黑衣人轉身急匆匆地離開。
阿瑩心急如焚,可燕辭晚卻一副撿了大便宜的模樣,一直在傻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