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保密,同時拍出更加自然的效果,有的劇組不會給演員完整的劇本。
為了節約經費,充分利用每一個佈景,劇組拍戲,也不會按順序拍。
很多時候,有的演員角色都殺青了,他都搞不懂這部電影到底拍的什麼。
甚至,因為身處鏡頭中的緣故,有些想象力不太好,記憶力也比較差勁的演員,等到電影上映的時候,跑去看了,都不一定能回憶起那些鏡頭是怎麼拍出來的。
顧蘭溪害怕遇到爛尾工程,每次接戲,都要求看到完整劇本,但合同裡也有相關約定,劇組可以根據實際情況,適當修改拍攝內容。
高雲義這麼做,圈裡不是沒有先例,他也沒有違反合同。
就像之前改戲,讓她一口氣連跑兩座山,卻沒有提前問過她願不願意一樣。
這次同樣沒有告訴她。
跑山那次,為了電影效果,她沒有拒絕。
可這次,她理智上照舊理解高雲義的做法,情感上卻完全沒法接受。
龍有逆鱗,人也有。
她記事早,別的孩子不到一歲時候的事,可能長大一點就忘了,她卻沒忘。
爸爸總是忙碌,對她也未表現過多少喜歡,記憶裡連抱她都沒幾次。
但在把她送回老家之前,甚至,在發現爸爸出軌,且有私生子之前,媽媽都是愛她的,日常生活,都是圍著她轉的。
媽媽會推著她出門逛公園,會給她買顏色鮮豔的氣球,會拿小鈴鐺在她面前搖,會給她看圖畫書,會給她講故事,會溫柔的對著她笑,給她買漂亮衣裳,梳可愛的小揪揪……
哪怕知道她是個不被期待的孩子,媽媽也努力對她好過。
她對爸爸的感情,九成都是恨,對媽媽,除了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還有深深的心疼與愛。
在她的生命中,爸爸這個角色,除了給她提供一顆精子,順帶著塞給她一對很糟糕的阿爺阿嫲,基本上沒有任何貢獻。
媽媽卻在極度痛苦的時候,依舊會時不時給她打個電話,或者一年半載的,回來看看她。
那些在媽媽身邊長大的孩子,可能會覺得媽媽的嘮叨很煩,不耐煩的眼神也很傷人,不記得自己的喜好,買衣服也買小了,都很讓人難過。
但對她來講,那是灰色的童年裡,唯一的色彩。
最起碼,她還記得自己有個女兒,不是嗎?
她在媽媽的心裡,起碼還是有那麼一丁點存在感的,不是嗎?
媽媽知道自己快死了的時候,最後一件事,也是回到她的身邊,牽著她的手,和她睡在一張床上,跟她講,以後要怎樣怎樣才不會吃虧,才能好好長大,不是嗎?
當年她能為了她媽死後的名聲,毫不猶豫背刺她爸,現在又怎麼可能容忍導演這種做法?
“所以,我不理解,他們這麼安排,到底有什麼用。”
她已經見過一次她媽媽去世那天的樣子,再看一遍,情緒根本就不對。
因為段薇是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第一次看到那個場面。
顧蘭溪捂著臉,到底還是撥通了陸南亭的私人電話。
打了好幾下,都沒人接,眼見著就要放棄了,結果被他給接起來了。
陸南亭這會兒在長沙,錄製一檔綜藝節目。
節目剛結束,演播廳後臺工作人員很多,他剛下臺,小陳就把私人電話遞了過來,說顧蘭溪找他,打了好幾次電話了。
陸南亭一邊回撥電話,一邊帶著工作人員往他的專屬休息室走。
他步子邁得大,身邊工作人員紛紛小跑著替他開道。
電話剛響了一聲,就被接了起來。
陸南亭剛喊了她一句,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了委屈的哭聲。
顧蘭溪並不是心理脆弱的人,但她一旦傷心起來,就會躲起來哭,眼淚就跟開閘的水龍頭似的,不哭溼他半件衣裳都不算完。
上次哭,是因為被網友開黃腔,上上次,還是偷摸來聽他演唱會那回。
是以,陸南亭聽到這動靜,都不帶問一問的,直接喊助理:
“小姜!!!人呢?立刻!馬上!趕緊給我買機票!遠哥去跟節目組打個招呼,晚上聚餐我就不去了,有事得先走。”
小姜一邊走,一邊把手機遞給他看:“還有四十分鐘起飛,休息室別回了,我們立刻下車庫!遠哥已去了,讓我們不用等他。”
卻是在他發話之前,已經把事情辦妥了。
“明日錄音推掉,後天我和我老婆一起,直接從C市飛廈門,你聯絡小莊,把航班訂到一起,訂不到一起,就安排私人飛機。”
今晚他本是要趕回去的。
明天有一天空閒,得去錄音棚錄歌。
現在顧蘭溪那邊情況不對,自是要分清主次。
顧蘭溪透過手機聽著這一切,心底的難過,突然就消散了許多。
他只是聽到她在哭,連什麼情況都不清楚,也不問她一句,竟毫不猶豫安排好一切,以最快的速度奔著她來了。
顧蘭溪哭得有點控制不住,一邊調整情緒,一邊聽著對面傳來的聲音。
“不哭哦,路上順利的話,大概三個小時多一點,你就能見到我。你現在聽話,去洗把臉,吃點水果,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別怕,等我來。”
陸南亭一邊安慰她,一邊在保鏢和助理的簇擁下上了車。
直到車子發動,電話那頭才傳來顧蘭溪抽抽噎噎的說話聲:
“下午有場戲,現場佈置得,和我媽媽當年……一模一樣,連地上的血跡,都一模一樣……我……我不知道,一推門,就看到了……”
毫無防備看到這一幕,顧蘭溪整個人都很崩潰。
因為她已經按照拍攝要求,調整好了情緒,處於入戲狀態。
沒想到現場竟是那副場景。
“就像、就像十年之後,我再次回到、回到了那個早上……”
做了噩夢,好不容易醒來,過了很久很久,突然有人告訴她,她還在夢裡面。
就有種整個世界都很荒誕的感覺。
她現在情緒不好,說得也不是很詳細,但陸南亭本就是個心思很細的人,聽到這些,立刻就能想象得到顧蘭溪當時的心情,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監製呢?監製死哪兒去了?”
這部電影主要投資方是星光娛樂,製片人和監製都是星光這邊的人。
製片人也就罷了,是公司副總,手頭管著好幾個專案,不怎麼來劇組,很多事只抓個大方向。
可監製不一樣。
監製是影視行業中負責日常運作的崗位,在劇組中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負責從劇情策劃到選擇演員,再到拍攝進度、財務把控、商業運作等諸多事宜。
拍攝過程中,監督導演的藝術創作,確保專案的順利進行和高質量完成,就是他最重要的工作。
一部電影既要叫好,又要叫座,那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這是上億的專案,考慮到後續收益問題,電影怎麼拍,劇本怎麼改,哪怕高雲義這樣有名氣的大導演,也做不到一言堂。
眼睜睜看著導演這麼幹,卻不阻止,在陸南亭看來,那監製就是有罪!
若這人是劇組單獨聘請的專業人士,他可能還不會這麼生氣,可這人是星光的人,那可是自己人!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就被人叫過去了。推開門才知道,他們有這樣的安排,具體誰定下來的,我也不清楚,我一看到就繃不住,直接跑了。我現在在酒店……”
顧蘭溪有點心虛。
但她又有點驕傲。
“我第一時間給你打電話的哦。”
聽她這麼說,想起前兩天的事,陸南亭一顆心都要化了。
怕她一個人閒著想東想西,陸南亭一路上都在陪她聊天,眼見著機場到了,立刻戴上帽子口罩,大步下了車子。
買票太急,只買到商務艙,之前約的VIP通道,是幾個小時以後回BJ的,這會兒卻要飛C市,一行人只能走普通通道。
陸南亭走得飛快,剛開始路人還未認出來,很快就有人反應過來,追著他拍照。
可惜他們實在走太快,且機場這邊很快反應過來,開始維護現場秩序,陸南亭最終才得以順利登機。
兩人電話一直沒有掛,顧蘭溪可以清楚的聽到他那邊的動靜,一時不由感到十分愧疚,覺得自己打亂了他的計劃。
陸南亭戴著耳機,一邊走一邊哄她:“等我落地,就給你打回去。”
“嗯,我會把事情解決好,你不要擔心,路上注意安全。”
話罷,直接把電話掛了。
她感覺自己現在充滿了力量,不是那種強撐著,不得不去面對的感覺,而是一種有退路、有依靠的感覺。
她喜歡現在這樣,很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