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禮的臉色微微一白。
他因為心虛,聲音變得很輕:“逢年過節的時候,城中的商戶們會給官員送些節禮,我也有一份。”
司不平深深地注視著他。
謝禮不敢與之對視,彎腰低頭,長揖到底,哀求道:“我知道這樣做不合規矩,我以後不敢了,明日我就會將那些東西全都送還回去,懇請大閣領開恩,莫要將此事上報給聖人。”
司不平轉而看向謝初頌,問道:“令尊也有收禮嗎?”
謝初頌微微抿唇,輕聲道:“大家都收,若唯獨父親一人不收的話,那些商戶心裡反倒會不安。父親收來的禮物都存放在庫房內,且都有詳細記錄,大閣領若想看的話,可以讓豐叔將賬冊拿來。”
司不平讓阿豐去把賬冊過來。
阿豐領命離去。
很快阿豐就回來了,手裡捧著一本賬冊。
司不平接過賬冊,粗粗翻閱了一番,謝檀玉是個辦事很細心的人,他將送禮人的身份和時間、地點、禮物數量全都記錄得清清楚楚,從賬冊內容看來,城中叫得上名號的大商戶幾乎都有給他送過禮,若將那些禮物折算成銀錢,將是一筆不菲的數額。
但事實上,逢年過節收禮已成大業官場的常態,不僅民間商戶會給官員送禮,官員之間也會互相送禮,大家對此都是心照不宣,因此司不平也沒有揪著此事不放,眼瞎最重要的事情,還是查詢真兇。
他將賬冊放到一邊,隨口說了句:“這些都是贓物,得全部查抄。”
謝初頌低眉順眼地應道:“一切都聽大閣領的。”
司不平隨後看向謝禮,謝禮會意,主動說道:“我屋裡那些東西全部上交給朝廷。”
司不平微微頷首,受賄一事暫且按下。
他看了眼外面已經大亮的天色,又看了看眾人疲憊的神態,道。
“寧辭和蕭六郎留下,其他人都回去休息,案子尚未查明之前,你們都不準離開刺史府一步。”
眾人齊聲應是,而後紛紛離開。
隨後司不平屏退所有府兵和內衛,司法堂內只剩他和燕辭晚、蕭妄。
司不平的視線在二人身上逡巡,忽然開口問道:“今晚阿豐去永春院找蕭六郎,蕭六郎為何不願隨他去書房見謝刺史?”
蕭妄鎮定回應:“這是我的私事,與案情無關。”
司不平長眉微挑:“是要我將阿豐叫過來,你們才肯說實話嗎?”
蕭妄加重語氣重複了一遍:“此事的確與案情無關!”
司不平冷笑一聲:“來人,帶阿豐過來!”
門外的浮白領命離開,不一會兒就把阿豐叫了回來。
阿丰神色惶惶不安,不明白大閣領為何突然又把自己帶來了這兒?
司不平看著阿豐,目光極具壓迫力。
“將你今晚去永春院的經過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說一遍,記住,任何一點細節都不準漏過。”
阿豐心裡惴惴不安,他扭頭去看蕭妄和燕辭晚,猶猶豫豫地問道。
“我、我能說嗎?”
司不平厲聲道:“你若知情不報,我這就令人將拖下去大刑伺候!”
阿豐被嚇得一個激靈,膝蓋一軟直接就給跪下了。
他不敢再有遲疑,飛快地道:“我說!我全都說!求大閣領高抬貴手不要對我動刑!”
隨後他就將自己進入永春院後的經過一五一十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司不平聽他說完,面色已然一片冷沉。
“蕭六郎,你所謂的發生了一些事,就是指你待在寧辭房間裡,徹夜不離開嗎?”
阿豐跪伏在地上一動不敢動,竭盡全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蕭妄道:“阿辭生病了,我待在她的房間裡,是為了照顧她。”
司不平冷笑一聲:“刺史府中是沒有婢女婆子了嗎?”
“婢女婆子自然是有的,但她們都是陌生人,我不放心讓不認識的人接近阿辭。”
司不平的目光越發不善,語氣也越來越嚴厲:“那你告訴我,為什麼會從寧辭的房間裡傳出琴聲?那是你在彈琴吧?”
蕭妄坦然道:“阿辭覺得不舒服,心裡悶得慌,我便給她彈了一曲,幫她紓解鬱悶,放鬆心情。”
司不平壓根就不相信他的解釋,轉而看向燕辭晚,逼問道。
“你和蕭六郎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燕辭晚蹙著眉:“我和蕭六之間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司不平深吸一口氣,忽然對跪伏在地上的阿豐說了句。
“你退下。”
阿豐如蒙大赦,趕忙應道:“是。”
他頭也不敢太,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如此一來,司法堂內又只剩下燕辭晚、蕭妄、司不平。
沒有了外人在場,司不平不必再有所顧忌,直接問道:“三更半夜,你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彈琴說笑,這絕不可能僅僅只是普通朋友的關係吧?”
燕辭晚不答反問:“大閣領為何如此關心我和蕭六郎的事情?”
司不平沉默了一會兒方才開口:“我是在查案,你們若不想被懷疑的話,就老老實實回答我的所有問題。”
燕辭晚哪能看不出?這分明就是他的藉口,他就是在假公濟私!
她板起臉,義正言辭地說道:“方才豐叔已經證明,案發時我和蕭六都在永春院,我們兩人不可能是兇手,可你就是不信,既如此,你又何必還要一再逼問我們?反正我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的。”
司不平沉聲道:“可你若是不說,只會加深我對你們的懷疑。”
燕辭晚定定地看著他,忽然上前一步,逼近對方,用一種看似曖昧實則譏諷的語氣問道。
“大閣領如此關心我的私人情感問題,這讓我不得不懷疑,大閣領是否對我有什麼特殊的心思?”
此時兩人站得很近,彼此都能看清楚對方臉上的所有細微變化。
司不平沒有回答,就那麼靜靜地凝視著她。
燕辭晚總覺得他看自己的目光很奇怪,之前她聽蕭妄說司不平對自己懷有那方面的心思,她便將那奇怪的目光歸結於是對方見色起意。
可現在,兩人之間距離不過半尺而已,與常人而言已經稱得上是曖昧。
但司不平始終一動不動,完全沒有要趁機做點什麼的意思。
甚至就連他看向燕辭晚的目光,也不帶一絲一毫的慾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