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省城到成山村,我以平均一百碼的速度,足足開了兩個半小時,才到達鎮派出所。所長已經是老熟人了,他們來省裡辦事,都會來找我聊聊,畢竟是老鄉嘛。
我婉拒了他們的熱心招待,只讓他們帶我到停屍房,檢視被害人的屍體。
誠如材料描述,被害人的確死得很悽慘。衣服有八處撕爛,手臂,前胸,兩腿都有。衣服撕爛處,有三處皮肉撕掉了。身上的淤青十一處,脖子上的淤青是致命傷,是豬蹄子踩的,有蹄印,右側肋骨斷了兩根。
我低頭嗅了嗅,死者身上竟沒有一點豬屎臭,幾處明顯是豬蹄子蹬的地方,也沒有一星半點豬屎臭味。時間才過七十多個小時,這些氣味不可能會消失。
我回憶,材料上沒有這方面的描述。這些地方上的辦案人啊,真是粗心,這麼重要的特徵,都沒有記錄。
但是,這意味著什麼呢?豬蹄和豬嘴都和死者身體有多處接觸,怎麼可能會沒有一點豬的氣味呢?
這是一個新疑點!
我敏銳的感覺到,這案子怕是還有隱情,也許這是一個關鍵轉折點。
從停屍房出來,已經下午五點了。被害者的身份,已經報縣公安協查。我的下一個目標,是去檢視現場。
我一到成山村,就直奔屋場後樹林。村長聞訊,追上來說:
“明娃子,天都快黑了,緩緩吧!”
“戚叔,沒事的,我就去看一下。您去忙,晚上我就住布叔家裡。您去我車上,取一下給鄉親們的禮物分下去。”
我找到兇案現場,確實有許多凌亂的豬蹄印。但奇怪的是,除了橫豎十米,我既沒有發現來與去的豬蹄印。
難道是被人清理了?這個清理掉豬蹄印的人,是布叔嗎?
我突然感覺背後有雙眼睛在盯著我,站起,猛轉身,十米開外的一棵大楓樹後面,人影一閃,似乎想開溜。
我在學校乃是百米賽冠軍,武術更是大一能打敗大五的好手,我估計,武術教練都不是我的對手。要不是學校不允許,教練幾次想邀我做他的助手。畢業時,他極力建議我留校做武術教員,但是我志在刑偵,打擊犯罪,婉拒了這份安逸且薪水更高的工作。
那人影不過十幾米的距離,豈能讓他跑了。我一個衝刺,那人被我抓住後脖,隨手摔在地上。
“哎唷,明伢子,你那麼狠幹嘛!我脖子都差點被你扭斷了。”
地上的人反手揉搓著脖子埋怨。
“花皮,原來是你啊。你鬼鬼祟祟躲在這裡幹什麼?”
花皮是我們小時候的玩伴,大我六歲,那時候,他就是個孩子頭,每天帶著一幫孩子瘋玩。
花皮站起來,仍然揉著脖子,兩眼卻瞪得像銅鈴,回懟我:
“你才鬼鬼祟祟呢!別以為你成了公安,就可以誣賴人。”
“那你為什麼要跑?”
“嘿嘿,看到公安,有點緊張,條件反射,條件反射。”
“公安在你眼裡是這形象啊!你不是幹了什麼壞事吧?”
“明伢子,你發達了,看來是忘記了家裡這幫老哥們了。你皮哥我是什麼人?怎麼你說話這樣傷人呢!”
我看著花皮那副有些無賴的樣子,心裡暗暗嘆氣。這花皮,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一點上進心都沒有。
“花皮,你也別給我打馬虎眼了。你要是沒什麼事,幹嘛在這兒偷偷摸摸的?”
我嚴肅地問道。
花皮眼睛滴溜溜一轉,嘴角扯出一抹討好的笑:
“明伢子,我能有什麼事啊。這不,聽說你回來了,我就想看看你,可又怕你當了公安,架子大,不認我們這些窮哥們了。”
我冷哼一聲:
“少給我來這套。你要是真這麼想,剛才就不會躲起來了。”
花皮撓了撓頭,眼神有些躲閃:
“哎呀,我剛剛就是一時糊塗。你看我現在,一個人過得也不容易,沒個正經工作,整天混日子。今天看到你,其實是想找你借點錢來著,可又不好意思開口,所以才想偷偷走開。”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
“花皮,你都這麼大的人了,就不能找點正經事做?整天遊手好閒的,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花皮一聽,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
“我也想啊,可是我文化低,又沒什麼技能,誰會要我呢?”
看著他那副自暴自棄的樣子,我知道,要想讓花皮改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我還是決定幫幫他,畢竟是一起長大的夥伴。
花皮上前一步,前後左右看了看,一副很警惕的樣子,輕輕的對我說:
“明伢子,提供線索,你們公安有獎勵嗎?”
我拿出兩張百元鈔,晃了晃,說:
“線索如果有價值,這個給你。”
花皮迅速的搶過鈔票塞進兜裡,一臉賴皮相的說:
“有用沒用,還不是你說了算。大不了借你的唄。”
我懶得理他,催促道:
“說吧,什麼線索。”
“你是不是在找豬蹄印?”
“是啊,剛才你不看見了嗎?”
“那是不是除了死人周圍的那一塊,其它地方都沒有?”
“對,你是不是看見有人擦掉了?”
“是,是……”
我眼神銳利的盯著花皮:
“快說,是誰?”
“是,是……我。”
花皮眼躲閃,不敢看我。
我聽到花皮的話,頓時火冒三丈,一把揪住他的衣領: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花皮被我揪得有些難受,他掙扎著說:
“明伢子,你先放開我。我這不是想從布高那撈點好處嘛。你也知道,我整天遊手好閒,沒什麼收入。我看到那些豬蹄印通向布高的豬圈,就想著要是幫他隱瞞了,他怎麼也得給我點好處。誰知道那傢伙根本就不領情,連理都沒理我。”
我冷哼一聲:
“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妨礙辦案?這是很嚴重的事情。”
花皮的臉垮了下來:
“我知道錯了,明伢子。我當時就是鬼迷心竅了。你看,我現在不是把真相告訴你了嗎?你就放過我這一次吧。”
我鬆開了他的衣領,嚴肅地說:
“你現在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再說一遍。如果有任何隱瞞,你就等著被處罰吧。”
花皮連連點頭,開始講述:
“我那天在樹林裡閒逛,看到地上有那些豬蹄印。我就順著印子走,發現到了布高的豬圈。我當時就覺得這是個機會,就找了塊布把印子擦掉了。然後我就去找布高,和他說我幫了他一個大忙,讓他給我點好處。可布高那混蛋,說他根本不知道我在說什麼,還把我趕了出來。”
我皺著眉頭思考著花皮的話,看來還得再去會會布叔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