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歲歲，怎麼帶上口罩了？”

沈歲言壓了壓口罩上的鐵絲，道：“沒事，昨天蹬被子沒睡好，今天有點感冒就戴了個口罩。”

“不說這個了，媽你快嚐嚐，米飯還熱著呢。”

旁邊病床的阿姨笑吟吟的說：“你瞅瞅你兒子多孝順，每天都來陪你。”

媽媽被隔壁阿姨說的不停的樂，氣色都跟著好了很多，沈歲言把小桌子支在床上，媽媽抱著保溫桶吃飯，手指無意間摸到凹陷處，問：

“這保溫桶怎麼凹了這麼大一塊？”

沈歲言下意識拉拉口罩，支支吾吾的，道：

“沒拿住不小心摔了一下。”

媽媽本就是隨口一問，聽到這個理由也沒在多想，沈歲言拎起病房的暖水壺去打熱水，經過樓梯間時被一股大力扯進去。

還沒看清楚對方是誰，口罩就已經被扯下來了，確認了他是要找的人，對方才亮明自已的身份。

兩個人抓著沈歲言的手臂，一個人對他進行恐嚇，用刀子拍他的臉，道：

“沈歲言是吧，知道為什麼找你嗎？”

冰涼的刀身在臉上滑來滑去，沈歲言大氣都不敢喘，求饒道：

“大哥，再給我點時間吧，我、我年薪二十萬，肯定會還的，就是現在、現在手裡沒那麼多…我肯定還…”

“年薪二十萬？”

對方掏出一張紙片展開，內容是他籤的民間借貸合同。

這不是他第一次貸款了，媽媽身體最早出現問題，是長了個良性腫瘤，但他們當時拿不出手術費。

學長告訴沈歲言可以網貸，還貼心的幫他找了一家網貸平臺，沈歲言便開始了第一次網貸，他最早只借了五萬，給媽媽交了手術費、住院費和一些七零八碎的錢後，手裡就沒剩多少了。

從那時開始，沈歲言一邊在醫院照顧媽媽，一邊打工還錢，別人在讀書談戀愛體驗大學生活時，沈歲言除了上課之外一週能打兩份工再加兩個學生的家教課。

借了五萬，還的時候變成了八萬。

對方拿著合法的合同，告訴他如果被起訴，他很難畢業。而且他們還會去沈歲言工作的地方找他領導談話，大機率會丟了工作。

沈歲言只能怪自已沒仔細看合同的內容，聽對方口頭敘述了一下就簽字按手印，現在只能認栽，咬著牙還貸款。

畢竟他不能延遲畢業，打工也不能丟，現在媽媽病了，他就是家裡唯一的經濟來源，且不說要交學費，媽媽的藥錢、複查費用、家裡的房租，只能靠他來掙，更別提媽媽恢復身體還得吃點有營養的東西呢。

他知道媽媽心疼他，總是自已扛著病，等他發現媽媽偷吃止疼片的時候，媽媽已經吃了數不清的藥片。

媽媽總說沒事，沈歲言真的信了，等到媽媽被查出尿毒症時，症狀已經很嚴重了，她不停的道歉，她們都不知道長期過量服用止疼藥容易引起尿毒症。

沈歲言安撫著媽媽說沒事，為了不讓媽媽擔心他又去借網貸，這次借了20萬，把上一個沒還完的網貸還清，剩下的錢放到醫院的就診卡里。

前期的檢查總是格外的多，隨後便是打針吃藥輸液透析，以及源源不斷的檢查，緊接著就是錢不夠，網貸借錢。

沈歲言這年畢業，遇到了貴人提拔，找了份不錯的工作後，總算是有了穩定的收入來源。

而剛畢業賺來的錢只能勉強還上利息。

他太固執了，就算借遍所有的錢都要把唯一的親人留下，所以這次他借了40萬，沒有利息，但是要寫60萬的借款並在4年內還清。

這些人用刀子嚇唬他，他不怕，反正醫藥費存在醫院，他們弄不出來，前幾天醫生說匹配上腎源了，就診卡里還有10萬多，肯定能救媽媽的命。

見沈歲言硬的不吃，幾人對著他拳打腳踢一陣子，最後把他丟在樓梯間，撂下一句狠話：

“你要是再不還錢，就讓你媽還錢！”

“站住！”沈歲言抓住其中一人的褲腳，道：

“利息我每個月都還，只不過還不上本金，我媽病一好我很快就能還清。但你要是把我媽氣死了，別說還錢，我殺你全家！”

他甩開沈歲言的手，衝著沈歲言肚子狠狠來了幾腳，道：“媽的！你欠錢還成大爺了，我他媽打死你！”

“打死我！！”

沈歲言抱住頭蜷縮起身體大喊：“打死我，有本事打死我！看我死了誰給你還錢！我死了你連個利息都收不回來！”

這裡的動靜鬧的太大了，領頭的人拽了拽他小弟，這樣子今天肯定要不回來，還容易被醫院保安盯上，幾人又說了幾句狠話，匆匆忙忙從樓梯跑了。

沈歲言拖著腿去了衛生間，瘸著腿臉上還青一塊紫一塊，這肯定瞞不過媽媽的眼睛，他給媽媽發了個簡訊，謊稱單位加班，買點碘伏便回出租屋了。

出租屋前幾天也剛被搜刮過，每個房間凌亂不堪，簡單收拾收拾還能用的物品，把弄壞的東西扔一扔。

那張卡片就是這時候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純黑色的卡片猶如另一個世界的入口，張開嘴巴等著他自已走進去。

沈歲言搖搖頭，把卡片丟進垃圾桶。

冬日的太陽遠遠掛在天上，媽媽的手術也開始進行，由那位一直照顧著媽媽的資深醫師主刀，手術非常順利。

沈歲言在手術前給醫生包了一個大大的紅包，也在手術後被退回來了，醫生道：

“我收只是讓你安心而已，你媽媽是我的病人，我會用盡全力救治她，這紅包你拿著給她買點營養品。”

沈歲言握著醫生的手鞠躬道：“謝謝你醫生，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謝你了。”

“不用謝，好好照顧你媽媽吧。”

醫生還有下一臺手術，沈歲言不便多留他說話，急忙去隔離室外守著，守到第三天轉到普通病房。媽媽笑著，他心裡的石頭也終於落地了。

娘倆趕在過年前出院，把出租屋好好的收拾一番，貼上春聯和窗花，去街上買新衣服和年貨，大年三十的晚上看著春晚包餃子、吃年夜飯，最後在夜裡十二點放一掛鞭炮。

鞭炮一響百祟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