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大叔平靜的對著眼前的年輕警官道：“事情就是這樣。所以，什麼時候開庭？”

吳畏搖搖頭：“我也希望是這樣，可惜你忽略了這個。”

吳畏取出一個密封袋，裡面有一支帶血的錄音筆：“我們不會再犯曾傑那樣的錯誤，所以證據對我們來說就格外重要，這份錄音會告訴我們一切。”

中年大叔看著吳畏手中的錄音筆：“開啟它。”

吳畏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間。

他們發現錄音筆的第一時間就開啟了錄音，但裡面只有曾傑神經質一樣不斷重複的一句話：“是我殺了他們……是我殺了他們……”

當初那兩名武警聽到槍聲後破門而入，看到的是如同爛泥一樣靠在牆角的曾傑，他口中一直重複著的，就是這句話。

至於小文和小五，兩人如同有著生死之仇的人一樣，身上全是被對方造成的傷口。

但是致命傷來自曾傑的92式配槍的5.8毫米子彈，小五背對著曾傑，子彈從後腦貫入，小文斜對著曾傑，子彈從眉心射入。

至於曾傑自己，他的右心房被子彈貫穿，同樣是他自己配槍的子彈。

最關鍵的是，開這三槍的人，都是曾傑。

作為刑警隊支隊副隊長，吳畏不僅僅是靠的背景，關鍵是他有這個能力。

他本身就是北京警察學院的畢業的高材生，主修犯罪心理學和刑偵學，觀察能力細緻入微。

他很輕易就進行了彈道還原模擬，開槍的方向，確實是曾傑所在的地方。而且手槍上，也確實只有曾傑的掌紋。

這讓吳畏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才趁著押運的機會，來尋找答案。

然後他更加疑惑，因為他得到了一個對中年大叔極為不利的答案，而且這個答案明顯與已知的事實不符。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很想動用刑訊手段逼供，只需要不留下體表傷痕就行。

但是醫院裡的事，驚動了省公安廳。

對於省公安廳來說，這件事簡直是驚天醜聞！性質極其惡劣！身為執法人員卻知法犯法，相較於普通人犯罪，更加不可饒恕！

但由於事發突然，等到警察想要封鎖訊息時，已經晚了。

何況，守在醫院病房樓外的記者們，全都聽到了那三聲槍響，醫院病房樓裡那麼多病人醫生護士，想瞞都瞞不住。

果不其然，訊息傳出，社交媒體上一片譁然！社會輿論方面，反饋的全是負面訊息。

畢竟如今的年代，絕大多數的網友雖然都喜歡吃瓜，但都是理智吃瓜。對於曾傑他們做法的評價是：很有人情味，但也確確實實觸犯了法律，人情再大，也不該大過法律。尤其是對於一個執法者來說，這更是不可原諒的錯誤。畢竟如果每個執法者都像他們一樣把人情看的比法律還重，那麼法律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人民群眾的合法權益又該如何保障？

而且事情的結果，也讓另外一小部分人熱血青年難以接受，用一句經典的話來說就是：三個打一個被反殺，你們會不會玩？

總之，公安廳面臨的輿論壓力非常大。

很快，省公安廳就嚴厲處置了涉及此事的相關人員，並下令有關中年大叔的案件，所有程式必須完全合法合規，並且二十四小時錄影監控，每天晚上十二點上傳當天的監控錄影。

吳畏嘆了一口氣，看來今天是問不出什麼了。

“你的身體情況沒問題吧？”

中年大叔反問道：“醫生沒有告訴你？我的身體很健康。”

吳畏冷冷的點頭：“那走吧！”

吳畏身後一個警員拿著一個頭套粗暴的套在中年大叔頭上。

“非戴不可嗎？”

沒有人回答他。

住院樓一樓，兩排武警手持盾牌分開了人群，躁動不安的記者和滿臉憤怒的受害人家屬都死死的盯著住院樓的門口。

吳畏帶著中年大叔走出住院樓門口的一瞬間，一枚雞蛋準確的砸在了吳畏頭上，吳畏錯愕的看向人群，只見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眼中帶著熾烈的恨意，狠狠瞪著他。

啪！啪！

一枚枚雞蛋不停的砸向吳畏一行人，還夾雜著爛菜葉剩飯。如此情景，一如古時的老百姓，圍觀遊街的犯人時的所作所為。

吳畏一行人沒有閃躲，他們好不容易與受害者家屬建立的信任，因為曾傑的所做所為，頃刻間化為烏有。

這些雞蛋菜葉中，有著對曾傑幫他們復仇的而生出的感謝；有著對曾傑復仇的失敗而產生的不屑與嘲諷；有著對自己不能像曾傑一樣去復仇的憤懣；有著對殺人兇手的恐懼而產生的自責和愧疚；最重要的，是對於曾傑這種行為造成的失信，讓他們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相信法律，而造成的迷茫。

這就是人性，複雜且多變。

當吳畏他們走過這條由雞蛋菜葉鋪就的路，新的信任形成了，他們手中的雞蛋菜葉，就是檢測國家法律的儀器。

吳畏一行人走到車門口時，一切都結束了。吳畏的同事把嫌疑人押入車裡，滿身雞蛋液的吳畏，站在車門口對著眾多受害人家屬行了一個軍禮。

這是理性，簡單且唯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