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夜想了想，起身上船。

擺渡人其實沒有臉。

只有一雙悠悠眼眸，也沒有嘴，但是卻能吐出一種聲音，對陳夜說道：“時隔這麼多年，你還是回來了這裡。”

陳夜優哉遊哉坐下。

“我不是他。”

“也許吧。”

陳夜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爭論太多，問道：“如果我要前往對面，需要付出什麼？或者說，我如今的修為足夠了麼？”

“代價沉重與否，因人而異。”

“所以是什麼？”

“這條河，上古時候，乃是道祖的眼淚所化，他開創了這座蒼茫，蒼茫這邊的一切，便是他失去的代價。”

陳夜有點明白了。

“所以，我只要過去，就會忘了彼岸這邊的一切？”

擺渡人搖搖頭：“不，要更好一點，你只是失去了感情，因為彼岸的另外一邊，需要的不是一個修士，而是維持無數個類似這樣的蒼茫正常運轉的……仙，而仙不能擁有自己的感情。”

陳夜望向彼岸。

“有什麼區別麼？”

擺渡人則是望向彼岸的這一邊，那無盡的蒼茫，眼眸之中有某種陳夜無法理解的情緒出現，像是緬懷，但是陳夜卻無法從這個擺渡人的身上看到，對過往留戀還是憎惡。

陳夜有點明白了。

這個擺渡人，曾經也是一個修士。

也曾來自某個蒼茫，來自某個世界。

陳夜問道：“你後悔麼？”

擺渡人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對我來說，沒有這種情緒，我之前和你說過了，你一旦選擇了走過這條河，便會成為仙，真正的仙。”

陳夜忽然理解大天尊，理解子言一劍了。

“看來你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但是我有必要提醒你，你已經有足夠的修為，我走過無數個世界，你的實力要比他們大部分的人都要強，更何況，你擁有一段起源之河，過了彼岸，你甚至可以成為至高無上的幾個存在之一。”

陳夜問道：“他們很強麼？”

“強大這個詞無法形容他們，他們不再有活著或者死去的概念，他們永生不滅，無限接近大道本身，可以這麼說，只要他們想，一個世界的誕生和毀滅，只在一念之間，沒有任何存在可以束縛他們，能束縛他們的，只有他們自己。”

陳夜懂了。

於是他站起身來，想要離開渡船。

擺渡人顯然無法理解陳夜的舉動，“修士所求的長生近在眼前，可你的選擇和他們一樣，和這個蒼茫世界的其他來到這裡的人一樣的選擇，我不明白，為什麼？”

陳夜只問道：“你還是你麼？”

擺渡人給不出答案，他不理解陳夜這個問題的意義，正如陳夜無法理解他為了追求力量所做出的犧牲一樣。

陳夜拿出軒轅劍，他能感受到，劍靈在這一刻顯露出來的悸動，她很渴望回到彼岸的那邊，渴望回到自己的家鄉。

陳夜將其從軒轅劍中釋放出來。

劍靈對於陳夜的選擇，只問了一句。

“值得麼？”

陳夜回以同樣的問題。

“值得麼？”

這個問題，沒有正解。

然而，就在陳夜離開渡船的一瞬間，彼岸的另外一端，忽然有某種存在，傳出其意志來，那是一種陳夜不曾聽過的語言。

但是卻可以清楚瞭解其意思。

“請止步。”

陳夜回過頭來，看到的空無一物。

可是他能感覺到，那個存在就在對岸，就在某處，以一種陳夜無法理解的生命形式看著他。

陳夜沒有說話，就這麼靜靜看著。

對面很快傳來第二道聲音。

“一個來自彼岸對面的道無涯強者，我們有足夠的位置留給你，你不會像這個人一樣，漸漸在漫長的歲月之中迷失自我，你可以保留自己的意識，但是卻可以獲得任何人都會為之動心的強大力量，得到力量之後，你完全可以在這邊，再創造一個一模一樣的世界，一切的一切，都在你的一念之間。”

陳夜

正如此前無數人做出的選擇一樣。

如果通往更強的代價，是失去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陳夜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選擇力量，因為在他看來，現在的一切更為珍貴。

愛人、親人、朋友。

這些，是無法用力量創造出來的。

陳夜回到了第九天闕，剩下的幾個天帝境，從渡船回來之後，他就感覺自己的修為，已經走出了那一步。

來到了蒼茫這邊無法理解的層次。

天帝境的生殺只在一念之間。

甚至在第九天闕的其他仙族神族的生死，只在陳夜的一念之間，一個道無涯強者，在這蒼茫之中的存在，甚至要超越蒼茫本身的法則，是已經無法用修為去詮釋的力量。

只是一揮手，所有仙族神族的修士都暴斃身亡。

人族陣營這邊的所有人都露出茫然。

他們很快就注意到陳夜的身影，此刻看去，甚至已經無法用神識直視其眼眸，這一刻他們就知道，陳夜已經走出了那一步。

陳夜卻沒有心思理會這一切。

他身形閃爍之間出現在趙攏月的身邊。

臉上露出初見時的那抹笑容。

“月月，我們回家。”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