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白澤知道今天的傅晏有點發瘋。
但沒想到他這麼瘋。
帶他進了婁家之後，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他要和姜未結婚。
沒錯，她去世了，他也要和她結婚。
婁鴻泉看著眼前不復從前的傅晏，嘆了一口氣：“小子，放過她吧。之前，她已經和祈年訂了婚，你還不清楚她的意思嗎？”
“更何況，如果不是你，姜奶奶……”他說著，又頓住，“罷了，她們都不在了，就不提了。”
傅晏站在他們面前，低頭堅持道：“他們並沒有舉行訂婚儀式，我還有機會。”
他彎下腰身：“婁叔，我請求你將姜未嫁給我。”
“嫁給你之後呢？”婁鴻泉搖頭，“你們不是合法夫妻，這樣的婚姻，得不到任何人的認可。你的人生還長，以後自然而然會和別人結婚。我不想我的女兒受這樣的折辱。”
因為姜未離開，他整個人再無之前的意氣風發。
說出的話也透著一股無力感。
傅晏眼神微凌，保證道：“姜未會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妻子，無論生死。”
“不可能。”楊淑蕊從樓上走下來，見到傅晏時，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她本就精神不好，姜未的離開，更是刺激的她時時激動。
“如果不是你之前和我們保證，會治好我的女兒，我怎麼會放棄國外的專家而選擇你？！是你，你殺了我的女兒！”
說著，她就要向著傅晏衝過去。
家裡的傭人急忙上前攔住。
傅晏臉色變了變。
他攥了下拳頭，又緩慢鬆開。
“楊姨說得對，是我的錯，所以，我願意用我的命去賠姜未的，只求等我死後，你們能夠同意我和她結婚。”
一直沉默在旁的陸白澤瞪大眼：“阿晏，你瘋了？”
他要陪著姜未去死？
婁鴻泉和楊淑蕊同樣意外。
他們沒想到，傅晏竟然要做到這樣的程度。
兩人本性都善良，雖然嘴上怨恨，但並不希望傅晏出什麼事。
同樣為人父母，自已失去了女兒，不想讓別人再體會這樣的痛苦。
楊淑蕊冷靜下來，說道：“不用，她生前沒答應的事，我們也不會自作主張。”
陸白澤生怕他真做出什麼事來，趕緊去拉他：“要不，我們先回去好好商量下？”
婁鴻泉擺手：“小子，走吧，婁家不歡迎你。”
不是因為手術，而是他從前強迫姜未的態度。
傅晏斂眉思索了會，轉身離開。
陸白澤急忙跟上。
直到坐進車裡，他才急急說道：“你可不能做傻事，你要是因為姜未死了，傅家那邊會放過婁家嗎？你總得為姜未的家人想想吧？”
傅晏在副駕駛座上閉目養神。
“我管那些做什麼？”
在他眼中，別人不重要。
他在乎的，只有姜未。
“說不定她在另一個世界見到了親人，會感謝傅家。”
陸白澤不懂他的腦回路：“……你怕是真的瘋了。”
什麼瘋魔的歪理。
傅晏原本想去墓地，但被陸白澤強硬帶回醫院。
剛進去，一個護士就迎了上來。
“傅醫生，有一臺緊急手術，需要你主刀。”
“你們醫院有沒有人性？剛醒就要工作？”陸白澤雖然這麼說，卻還是看向傅晏，“你看這麼多人需要你，你還是好好活著吧。”
他看著他的精神狀態，有點怕。
必須時刻盯著他。
傅晏最終還是穿上了防護服。
可當他觸到手術刀時，手控制不住地顫抖。
一名外科醫生，手穩是最基本的要求。
他現在，做不到了。
鋒利刀刃上的寒光刺著他的眸，眼前控制不住浮現出姜未離開時的樣子……
咣噹一聲，手術刀落地。
周遭的醫護人員嚇了一跳，紛紛向著他看過來。
傅晏淡然撿起手術刀，放到一旁。
他慢條斯理脫下手套：“我沒辦法繼續做外科醫生了。”
從姜未走的那瞬間開始，他再沒了勇氣。
他想起他自負對她說的話。
什麼天才。
可笑。
“傅醫生？”麻醉師忍不住出聲，“你是因為之前那場失敗了的手術嗎？本來成功率就極低，你沒必要耿耿於懷。”
傅晏知道他是在開導自已。
但……
“你不懂。”
他沒救回來的，不是別人，是他最愛的小姑娘。
他親手，致她於死地。
不同於上次欺騙，傅晏這次是真的辭了職。
他一個人回了藍海灣。
從回國開始，他一直忙於工作，比起這棟別墅，他待的更多的地方，是醫院。
但自從認識姜未之後，他就開始貪戀起和她在這裡獨處的時刻。
有些記憶，緩慢上癮，而後深入骨髓。
環視一圈，傅晏將自已瘦削的身體塞進沙發裡。
修長的手指把玩著水果刀。
他是醫生，只要他想，一刀就可以精準刺入心臟。
思緒到這裡，他毫不遲疑地，將刀尖抵上胸膛。
忽地，他想起從姜未腦中取出的瘤體。
比CT片子上的要小一些。
第一醫院擁有最精準的儀器，而他有著豐富的手術經驗。
他可以肯定，取出的瘤體，不會讓她到雙目失明的程度。
幾毫米的誤差肉眼的確難以察覺。
如果有人動了手腳……
想到這，他手上的刀偏了一寸。
距離心臟還差一點。
能活命。
傅晏忍著疼，拿出手機給陸白澤打電話：“來我這，順便幫我聯絡急救車。”
……
陸白澤這一天都過的心驚肉跳。
如果一個月前，有人告訴他，傅晏會因為一個女人要死要活，他肯定不信。
但現在，事實擺在眼前。
他坐在急救室外，等了幾個小時，才等到人出來。
傅晏躺在病床上，原本就憔悴的臉，此刻看著更加蒼白。
陸白澤見到他好好的，總算鬆了一口氣，隨即又心頭冒火：“我真的很想將你送進精神病院。”
傅晏看向他，淡淡道：“姜未沒死。”
陸白澤：“……要不你還是去精神病院住一段時間吧。”
又開始發瘋了。
傅晏將他的想法說了出來。
陸白澤越聽眉頭皺的越緊：“就憑你的判斷？我說句實話，你當時做手術精神緊繃，難免會將一些小事放大。而且……”
他從手機中翻出一個影片遞給他：“這是姜未葬禮的場景。如果說他們都在做戲，未免也太真了。”
傅晏接過。
影片裡，婁鴻泉和楊淑蕊哭的直接暈厥過去。
林祈年也是不顧形象，擦著臉上的淚。
每個人都格外情真意切。
盯著看了很久，傅晏才將手機還給他。
“白澤，”他嗓音輕飄飄的，“我打算回傅家。”
陸白澤挑眉：“想通了，要回去爭家產了？”
“不是。”
傅晏眸光有些空洞，似在出神：“只有回了傅家，我才有能力找她。”
“我找她五年，如果找不到，就去陪她。”
陸白澤聽到他所說，趕緊找了個號碼撥出去：“幫我聯絡下心理醫生，我朋友病了，精神失常的厲害。”
傅晏沒理會他，或者說，懶得開口。
……
林氏未婚妻去世的訊息還沒淡下去，傅家宣佈第三子傅晏正式接手傅氏集團的新聞鋪天蓋地而來。
傅家商業版圖極大，是眾多豪門也難以望其項背的存在。
大兒子從政，二兒子在國外，打理著外面的生意。
對比起來，做醫生的傅晏則悠閒很多。
也一直很神秘。
照片上了熱搜之後，大家才扒出來，他是第一醫院的醫生。
之前他接受華大學生採訪的影片，又被推上了熱門。
外界談論很多，坐在傅家書房裡的當事人面容平淡。
“爸，我要找個人。”
傅書翰五十多歲的年紀，精神依舊很好。
他好奇問：“找誰？”
他這個小兒子，什麼都好，就是為人太過冷淡。哪怕是對家人，也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
“這你就別問了，”傅晏身子後仰，“我告訴你，只是不想你查我。”
傅書翰端起面前的茶品了一口，意味不明道：“你還真是在外野了性子。”
“對了，怎麼想通不做醫生的？”
“因為，”傅晏捻了捻指腹，“忽然不知道意義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