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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我在房裡睡覺,蘇幕就在屏風外坐著,我在書房看話本,蘇幕就在我身後站著,我稍稍一動,他也動了。

我轉過頭去看他,“我要是現在死了,你也跟著?”

葉少蘭在那頭喝茶,聽聞這句話,他轉過頭來瞧我,我盯著蘇幕,蘇幕說:“有我在,你死不了。”

我長長嘆一口氣,“你去外面站一會兒,我看見你心煩。”

蘇幕只原地退後三步,並不離開書房。

我偏著頭,“蘇大人,算我求你了好嗎,算我求你了。”

蘇幕終於讓步,他提了提腰上的刀,看了我和葉少蘭一眼,“我明日再來。”

屋裡少了一個人,只剩下我與葉少蘭二人氣味,我與他對視一眼,同時開口。

“你......”

“你......”

我笑一笑,“先生先說。”

他走過來,看我的眼睛,“蓬蓬,你......”

我一手撐著頭,眉眼彎彎看著他,“我怎麼了?”

我以為他要問我那封信有沒有交給我爹,“我給我爹了......”

我話音未落,他握起我的手,“還疼嗎?”

他問我掌心的傷口還疼不疼,我搖頭,“不疼了,一點不疼了。”

他眉眼中有憂色,我笑嘻嘻的,“真的,你不相信我?”

他長長的睫毛垂下來,遮住了他含情帶水的眸子,我逗他:“你的眼睛真漂亮。”

他不曾言語,只摸我的頭髮,吻上我額頭。

待我再抬頭時,他清涼氣息已經離開我鼻端,他長得真好看啊,我猶在發痴,卻聽他道:“後日鵲橋會,我與你去看。”

七月巧雲,金風玉露,我捏著手中筆桿,沒有做聲。

他輕柔言語傳過來,“怎麼了?”

我喏喏不語是因為七夕那日是我的生辰,我崔蓬蓬活了十七年,並不如何過生辰,因為那一日,我爹在月下一站就是一夜,他思念我母親,即使我陪伴在他身邊。那本該慶賀的一日,我爹的傷悲亦讓我無法歡愉。

兩日之後,我就要十八歲,如今我身邊已經有了另一個男子,一個與我爹同樣重要的男子。他耐心等我回復,我終於擱下手中筆,“蓬蓬在鵲橋靜候先生。”

七夕的前一晚,李絳讓人給我送來一隻蜘蛛,我開啟匣子時,差點尖叫把蘇幕從外頭引過來,我指著蜘蛛,結結巴巴,“這......這是甚麼?”

來人是個宮裡的內侍,他臉色平平,還頗為奇特地看了我一眼,“小姐作何驚慌,這是上好的雪蛛,吐出的蛛絲細密柔韌,最是吉利不過。”

我斜著眼,“甚麼吉利?”

那人盯著我,似盯著一個無知婦人,他言語甚為直白,“小姐年紀也不輕,按理說這個年紀也該嫁人,怎麼竟會不知乞巧節女兒養蛛結網之事?”

他說起話來一套一套,還捏起蘭花指,“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說的就是這女兒心思,這蛛絲不就是最好的網?這網啊,是越密越好,越牢固越吉利,郡主送的這雪蛛,可是難得一見的好蛛,小姐今日便好生養著,然後許願,待明日結出一張大網,求個好意頭罷。”

我捏著匣子有些發愣,天香推我,那內侍要走,我才回神,“那崔蓬蓬多謝郡主賞賜,多謝這位......”我想說公公,天香介面,“多謝這位大人了。”

天香拿出一錠五十兩的銀子,那人放入袖中,有小婢上來引路,“大人這邊走”,天香在後頭道:“大人慢走啊。”

我嘟嘟嘴,這宮裡的內侍都是這樣作風,那李絳豈不是住在自己家裡也不自在?我心念才起,蘇幕從那頭走過來,“皇家的人,哪有甚麼自由?”

我轉頭看他,“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不成,我想什麼你都知道?”

天香在一旁捂嘴笑,她說:“蘇幕,不如你來說說,小姐明日的生辰想怎麼過?”

我也笑看著蘇幕,誰不知我不愛過生辰,但明日我就十八歲了,總歸還是渴望些不一樣的驚喜。

蘇幕看我,言語平常,“我覺得不變是最好的,甚麼都不變,就是幸福。”

我斜眼看他,天香嘟著嘴,“蘇幕,小姐明日生辰,你是不是想賴賬,我記得你舊年還欠小姐一隻蛐蛐兒,到今年都還欠著呢。”

舊年我養了一隻鐵將軍,與人鬥蛐蛐兒從未敗過陣,蘇幕借出去,給我弄丟了,他說會捉一隻更好的賠我,卻一拖就是一年。

蘇幕說:“我記著呢,以後會還給她的。”

天香搖頭,“別給拖到明年去了,快快還來,要不然要收你利息了。”

他們二人吵吵鬧鬧,我捧了匣子進屋,蛛絲結網,我能不能祈求我與葉少蘭順順利利,我爹不要太過阻攔。

我將匣子放在我床頭,似乎明日起來,我與葉少蘭就已經結成夫婦,萬人祝賀了。

次日清晨,我伸手去摸床頭的匣子,卻摸了個空,“天香,天香,我的......”

秀兒捧了一盆水從外頭進來,“小姐,天香姐姐一早就出去了,她交代婢子來伺候小姐梳洗。”

我指著桌上,“我那匣子呢?”

秀兒搖頭,“回小姐,婢子不知,婢子未曾見過甚麼匣子。”

我伸手,“你給我找那套碧綠的紗面裙過來,就是上面繡了粉荷的那套。”秀兒應聲去了,半晌,她捧出來一套衣裳,“小姐,是這套嗎?”

這是葉少蘭初入我相府,我初初見他那回穿的衣裳,那時正是初夏,蟬鳴鳥叫,地上都是凋落的春花,我想將茶水潑到他身上,卻反被他捉住機會教導了一回。

我坐在床上發笑,秀兒展開裙子,“小姐,這裙子......”

我抬起頭,“這裙子怎麼了?”

秀兒捧著裙子,卻見裙襬處生了洞,這裙外是紗面,想是在何處勾破了也未可知。

我有些失望,我碧色的衣裙並不多,葉少蘭慣愛著青袍,我想與他穿的成雙對,只得這件最為合適。

“小姐是不是喜歡這衣裳,那秀兒替小姐補了來。”

這洞很是顯眼,我嘆口氣,“這還能補嗎?”

秀兒捏著裙襬,“小姐放心,秀兒一定替您補好了。”

我點點頭,並不多說甚麼,晚上就要出門,想是現在修補也是來不及了。

午後的陽光在屋內四溢,我覺得昏熱,想關上窗戶,卻見天香拿著我的小匣子穿過後花園,我手剛一抬起,就見到跟在她身後的蘇幕。那兩人步伐匆匆,也不知神神秘秘弄些什麼。我將窗戶掩上,也算隔開了那炙熱的陽光,秀兒從外頭進來,“小姐,秀兒將裙子補好了。”

秀兒一雙手很是靈巧,她將沙面裙襬處勾爛的地方繡了一朵天青色的落梅,我捏著裙子問她:“旁人都是繡粉白的梅,你為何用天青色的線繡梅花?”

我其實有點得了便宜還賣乖,秀兒此舉正合我心意,我想穿這條裙子是因為葉少蘭好著青袍,而我青色裙子不多,這裙子算是與他平日裡的衣袍最為貼近的一條。秀兒這樣會選顏色,我敏感地抬頭,“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了?”

愛情讓人遲鈍,有時候又讓人分外多疑,我懷疑秀兒知曉了我與葉少蘭私相授受,我沉下臉色,“你先下去罷。”

我不知如何面對秀兒,或者說我還沒有做好如何面對世人的準備,我不怕我爹來詰問我為何這樣不莊重,我怕的是,我爹對葉少蘭失望,斷了他的前程。

壞我名聲固然非我所願,但壞他前程,甚於捏我性命。他十年寒窗苦,若一朝毀於我手,我大概唯有以命相抵方可贖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