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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心思

兩日後,復朝的第一天,所有大臣喪服上朝。大殿上方的王座空無一人,目光往旁側挪幾分,便能看到極盡威嚴的攝政王齊政端坐於位。

底下的文武百官都看得出來齊政今天多了幾分戾氣,那些吵鬧著要立新主的大臣們前一天收到了攝政王的“藍批”,所有摺子上面都只有一句話,“稍安勿躁”,而戶部的摺子上同樣也批了這一句話——“稍安勿躁”。

因此,今日早朝,無人出聲,都等著攝政王先開口。

“各位大臣,近來時時爭論立新君一事,然,還有一更要緊之事亟待解決,那便是國庫無銀,難以維持各項運轉,現在諸多水利民生工程都處於停工狀態,若不解決此事,恐生變亂,不知諸位有何破解之法?”

齊政將問題拋了出來,完全不怕百官不接招,齊政特意吩咐戶部延遲發放這個月的俸祿,現已月底,不是所有人都有傢俬兜底,還有一部分官員們就是靠俸祿養家餬口。

即便是那些不缺錢的官員們,手底下還有一大幫子缺錢的小吏呢,那些人沒有俸祿更加難以安心做事,不缺錢的官員們若是想管理好手底下的小吏,讓他們好好替自己幹活,也不得不思考齊政丟擲來的問題。

過往不是沒出現過國庫空虛的情況,只是沒到發不出官吏俸祿這一步,眼下這情形,除戶部人員外,其餘一慨震驚。

最開始提建議的是季相:

“臣認為要兩條腿走路,既要開支也要節流,開支的話可以增加今年夏稅徵收比重,至於節流,現在先帝已逝,後宮沒有什麼妃嬪,相應的,可以省去一筆銀兩。”

戶部尚書杜康首先起來反對,“臣認為不妥,夏稅本就年年增加,若再加夏稅,全國各地的商人們都會起來鬧事,到時候不但收不了夏稅,還生了民厭。至於後宮開銷已經是算在收支裡頭了,若要節流,還要另尋他法。”

“士農工商,商人最末,讓他們多交些稅又有何妨?”禮部尚書龔順也站了出來。

杜康是個暴脾氣,聽到這種風涼話就氣不打一地出,每年收稅都是戶部的活,每年都是人仰馬翻,加上連年加稅,老百姓一看到戶部的人都恨不得吐唾沫星子。

“成啊,那今年的夏稅就由禮部來收好了,龔尚書若是敢接這個活兒,我杜某戶部尚書的位置也騰出來給你坐!”

杜康幾句話弄得龔順面紅耳赤,不敢言語,一時朝會陷入窘迫的氛圍。

“別加稅之外,諸位可還有什麼主意?”齊政出聲打破。

“臣倒有一個主意,秋稅連年減少,倒不是因為耕地變少,而是鬼名脅戶,賦稅不均,勞逸不均,逃戶口申請不分析,畝稅無從徵收,不如重新清點戶口,將那些私戶挖出來,補交秋稅。”聞久提議道。

聞久這番話又讓朝會沉默下來,大家心知肚明那些私戶是什麼人,聞久一下子就捅了既得利益的心窩,無人敢應援。

只有吏部尚書範柄正提出了一個問題:“重新清點戶口,也不是一日兩日能清點完的,有沒有那麼多人手是一個問題,更重要的真的等私戶們補交完稅收,又不知拖了多長時間了,眼下財政急需用錢,恐怕等不了那麼久。”

範柄正說完,無人再有發言。

齊政目光一一掃過,發現只有極少部分人還在思考如何度過難關,絕大多數開始假寐或神遊,這就是天齊國的官員們,真是叫人寒心。

“看來今日針對國庫空虛一事議不出什麼來,先暫時放置一邊,何時有好的法子何時發放俸祿,我看你們一個個就是官家飯吃得太飽了!”齊政冷聲道,然後示意大監休朝。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臣有本早奏。”賈島上前幾步。

“準。”

“今年春闈已經結束,一共上榜二十一人,那些考生們都等著殿試呢,現在是延遲還是取消,請攝政王裁奪。”

賈島說完,戶部尚書杜康立馬接過話,“春闈是大事,可我們戶部的確支不出銀子來為殿試做準備,且很有可能發不出俸祿。”

“天下士子皆以科考為重,今年若是取消,難免失了天下讀書人的心,士子們的口誅筆伐足以撼動民心,臣認為絕不可取消。”御史大夫徐中正道。

“諸位說得都有理,殿試照常舉辦,三日後由孤親自考試”,這事齊政拍了板,然後又道,“還請各位回去好好思考一下如何豐盈國庫。”

朝會結束後,戶部一干官員被留了下來。

秋水別苑。

塗白蘋這幾日忙於事務,已經好幾日不曾見到池林了,今日特來梧桐院尋池林,發現院內空空。

找院內小廝打聽才知道這幾日池林都是早出晚歸,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還說這幾日共從府庫裡支了兩百兩銀子。

塗白蘋起了疑惑,池林每月月銀二十兩,完全夠其使用,怎會突然支銀子,府庫裡的銀子都是交由煙兒管理,事關池林,怎麼也不告訴自己一聲,塗白蘋想找煙兒問個究竟。

“菜香,你去把煙兒喊到梧桐院來,我在這等她”,想了想,語氣稍微軟和一點,“她懷著孕,走慢點。”

菜香領命下去,塗白蘋一個人坐在梧桐院的石桌旁等著。

前後一盞茶的功夫,菜香與煙兒一同來到梧桐院。煙兒要行禮,被塗白蘋攔下。

“小姐,您找我——?”

“聽說池林從府庫裡織了兩百兩銀子,可有此事?”

煙兒神情有些緊張,這事兒是池林公子的隱私,自己答應守口如瓶,現在縣主問起,不知該不該說。

“煙兒是想替池林遮掩什麼?難道你忘了霄樂的事了?”

塗白蘋目光掃來,煙兒身體一顫,想到大公子出的事,心裡有些發怵,隨即和盤托出。

“池林公子只說自己同窗生了病需要用錢,找我支了兩次銀子,一次五十兩,一次一百五十兩,然後囑咐我千萬不要同人說起。”

塗白蘋想了想和池林玩的好的那幾個同窗,裡頭似乎有一個身子較為孱弱、看起來像得了重疾的男子,塗白蘋隱約記得那人同自己差不多高,是個外鄉人,叫林陌還是石陌來著。

“若僅僅只是幫助同窗有何需要遮掩的?”塗白蘋疑惑道。

煙兒當時也有這個疑惑,可那是池林公子第一次請求自己,所以就答應了,現在自己還失了諾,越想越愧疚,沉默地低下了頭。

塗白蘋又把梧桐院裡所有的下人集合到一處,讓他們把這幾天池林的一舉一動都說來聽。

有人說看到池林一個人喝悶酒。

有人說聽到池林在房間裡瘋言瘋語。

還有人說池林夜裡叫了三四次水。

塗白蘋越聽心裡越有不好的念頭,將人遣散後,自己一個人捧著本書在院內等候。

直到日落之後,池林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來,一進院就看到塗白蘋坐在石凳上看書,微風偶爾掠過她的髮梢,露出她瑩白的耳根。

池林的腳步聲驚動了塗白蘋,塗白蘋闔上佛經,看向來人,溫言暖語:

“回來了,我等你好長時間了。”

若是以前,池林聽到這話,肯定小鹿亂撞,但是知道那事後,再聽這話,只覺得遍體寒意,那溫柔的面孔後究竟藏著什麼樣的可怖心思呢?

“讓縣主久等了,池林今日累極了,縣主若是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明日再來問話吧。”說完,虛虛行了一禮,頭也不回地往屋內走去。

塗白蘋心裡一突,不對勁!池林不對勁,於是小跑著跟上,一把拽住池林的衣袖,“池林,你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

池林猛得將衣袖收回,塗白蘋被拌了一個趔趄。

“縣主,池林已經十八了,古語有云:男女有別,池林剛剛是下意識之舉,還望縣主見諒。”

塗白蘋被堵了個啞口。

池林往後退了幾步,“縣主,石陌不幸離世,池林今日出門買了副棺材,一個人挖坑,將其草草下葬,連塊碑都沒立,現在池林的心情很是低落,想自己一個人待著。”

塗白蘋微微點頭,“知道了,今日好生休息。”

池林是塗白蘋看著長大的,塗白蘋怎麼不知道這番話是真也是假,不過是池林應付自己的話,他肯定還有別的事瞞著自己,但顯然眼下不是一個交流的好時機,於是拾起桌上的佛經,離開了梧桐院。

池林一直站在原地,直到最後一縷白消失,繃緊的身子瞬間洩了氣,垂頭喪氣地回到屋裡,蜷縮在床上,拿被子蒙著頭。

黑暗裡,那句“你不想知道你的身世嗎?”近乎惡魔低語在池林耳旁響起,就是因為好奇,自己接了惡魔的話,使得現在夜夜難眠。

先是小六子莫名死去的母親,然後是那年夏天游泳後她的勃然大怒,接著是匆匆離京……這一件件事不得不讓池林相信惡魔的話,也不得不重新審視塗白蘋,她,到底是懷著什麼樣的目的將自己拘在這四方天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