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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情非得已

多年前的一個雨夜,那是脆弱的生命站在懸崖邊的漫長一夜。

那天從傍晚就開始下大雨,加上十二月的天氣,整個廣州都籠罩在一片狂風暴雨當中,不知道這樣惡劣的天氣還要持續多久。

一輛陳舊的軍用汽車頂著惡劣的天氣急速駛向人民醫院,早就說好了似的,車才剛到,就有幾位穿白袍的醫生撐著傘等在門口,其中一位年齡最長的醫生走在前面,還安排後面的護工展開擔架。

“程醫生,這麼晚打擾你,真是不好意思。”一箇中年男子用渾厚的嗓音對這位年長的醫生說道,語氣中含著萬分歉意。

“一峰你說的什麼話,人命關天吶。”他望著擔架上奄奄一息的少年,面色蒼白,唇角沾著血,胸前的衣服上也留有大片血跡。他一直在他這裡治病,好多年了卻始終不見起色,近日來氣溫驟降,對他的病情來說又是一個沉重的考驗。因此剛才一接到好友鄭一峰的電話,他立刻讓人準備病房,生怕誤了時間危及到病人的生命。

走在人群后的,還有一個穿著洋裝的小姐,她是鄭司令的女兒,今年剛滿十五歲。剛才母親說什麼也不讓她跟去醫院,但是沒人攔得住她,她執意要做的事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止。

寒冷的醫院走廊,昏黃的微弱燈光,她和一身戎裝的父親等在手術室外,時不時的拉著父親問一些擔心了很久的問題。

爸爸也是心急如焚,其實他發病到現在拖拖拉拉也有一個星期了,早知道這次這麼嚴重,他早就應該把他送到醫院來了。

手術大約進行了三個多小時,但對於等候在門外的家屬來說卻像經歷了一個世紀之久。“程醫生,孩子情況如何?”鄭司令一個箭步衝上去,滿臉焦慮的問道。“情況非常不好⋯⋯”程醫生似乎不想隱瞞實情,直接了當的說,“不知道能不能熬過今晚。”

不知道能不能熬過今晚?!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摧毀了父女二人最後的希望。

鄭婉婷至今仍清楚的記得那個風雨交加的冬夜,身負要職的父親因為第二天還有任務便離開了醫院,他原打算帶女兒一起回家,但婉婷說什麼也不肯,她致意要留下來陪危在旦夕的若安度過這一晚。

醫生說持續的低燒會危及他的生命,可是即使開啟所有能夠供熱的暖氣,他的身體依然在不停發抖。她忍著淚水去握他冰涼的手,她用顫抖的呼吸一遍一遍的給他的手哈氣,但這熱量與他自身的寒冷相比根本是微不足道的。

她該怎麼做?到底怎樣才能救他?只要能讓他好起來,做什麼她都願意。

對,做什麼她都願意。“真主,保佑我現在所做的一切能得到您最慈悲的寬恕⋯⋯”婉婷握緊了胸前的十字架,默唸。

這裡是整個軍區醫院最好的單人病房,不會受到外界的干擾。確保今晚不會有人再進來,於是婉婷做出了至今為止最大膽的決定,她相信真主會饒恕她接下來的“罪行”。

她不停的在心裡默唸聖經,然後慢慢的脫去紫羅蘭色的外套,花邊連衣裙,絲絨長襪,全身只剩下一件內衣,她光潔的肌膚在燈光的映照下如白玉一般。

當她溫熱的身體觸碰到了若安如冰山一樣的身體時,她感到“罪惡”和“寬恕”這兩條氣流同時在自己體內相互交錯,掙扎並對抗著⋯⋯

那一晚,她抱了他整整一晚,她把自己的體溫毫不保留的傳到他身上,接著,她漸漸感覺到他的身體不再顫抖,接著,她迷迷糊糊睡著了。

她永遠不會忘記第二天父親到來,看到女兒這個樣子躺在別人身邊是何等的怒不可遏。他不等婉婷解釋就把她關進考問囚犯的暗房,一邊罵她一邊瘋狂的抽她耳光,他罵她是鄭家的恥辱,她讓父親顏面掃地!

她如受驚的小鹿躲在陰冷的角落,默不作聲的等待一切懲罰。她不知道自己被關在暗房多久,最後是父親的部下把她送回的家,一進門,母親就憂心忡忡的跑過來,摸著女兒的臉說沒事了沒事了。

她後來才知道父親為了維護女兒的名譽,決定讓她和若安立刻訂婚,這樣即使外人談論起這件事,他們也是理所當然的。她當然再樂意不過了,但她不知道若安是不是也願意。這個問題她矛盾了很久,沒人知道若安心裡在想什麼,就算最後他們順利訂了婚,她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出於真心,還是為了報恩。

直到昨天,當若安得知母親將他和一位廣州來的小姐已有了婚約的事告訴了暮雪,婉婷才知道若安根本就不喜歡自己,因為她清楚的看到,他轉身離開時眼中閃現的彷徨!

火車的汽鳴劃破黃昏的小溪、山脈、農田、屋舍,窗外一閃而過的松樹連成一排長長的線,暮雪託著下巴看著外邊,如此新鮮,如此美好,卻帶著些許負罪感。

暮雪不知道自己就這樣不說一聲就走,會不會給大家帶來麻煩,老爺的藥怎麼辦,帳房堆積如山的帳冊也沒來得及整理,還有藏書閣,也很久沒有打掃了。她責怪自己怎能不說一聲就走,至少也得跟雲姨道個別。

另外大少爺那邊也不知怎麼樣了,她答應他過去幫忙的,可是她卻失言了。小蓮說他來找過她,可是等她跑出門他卻不在了。他會不會責怪自己,會不會因此而討厭自己?

暮雪苦笑了一下,她為什麼要擔心這些呢?她又不是他的誰,只不過是人家家裡當差的丫鬟而已,來來往往的二十來個丫鬟中的一個,有什麼資格妄想那麼多?就算他真的責怪她,甚至討厭她,她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