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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

第三百四十一章

蘭麝給李大少奶奶打包了不少適合冬日燻燒的香品。每一樣兒都用竹葉箋寫明瞭用法和成分,李大少爺看了看,見大部分都是保胎養人的東西,便衝著蘭麝拱拱手,說了聲多謝。

李大少奶奶更是歡喜非常,她讓自己的貼身丫頭拿著包袱,又從頭上拔下一根赤金炸珠百福簪給了蘭麝。

“我暫且熬著。”李大少奶奶拍著蘭麝的手腕低聲說道。這會兒李大少爺已經除了院門,她說話便沒了忌諱。

“總有我當家做主的那一日,到時候,咱們姐妹倆飲酒談天,定然要聊個痛快。”

“嫂子萬事小心。”蘭麝也壓低聲音,“那香你自己收著,別讓旁人經手。自己肚子裡的肉,只有自己知道心疼。”

李大少奶奶神色一凜,她聰明,馬上從蘭麝這兩句話裡聽明白了些東西。

勾起唇角冷笑,李大少奶奶揚聲客套幾句,這才出了院門。

按著禮數,蘭麝把人送到大門口,轉身回來的時候,瑞珠已經在屋子裡重新用上了不負。

李作塵雙眼微眯,嘴角流涎,他強打著精神,用手不住的指著外間屋。這會兒他能動能有精神,是仗著不負剛點上,現在氣味兒和藥性都還不濃。

蘭麝在外間屋聽見聲音便走了進來,但她並沒走到床邊,只站在門口處。

“怎麼了?”蘭麝冷冷的問道。

李作塵喉頭麻痺未解,想說話說不出來,想寫字手頭有沒紙筆。不負的氣味兒漸漸濃郁起來,李作塵只覺著腦袋越來越沉重,眼皮也不由自主的合在一處,他幾次努力想睜開,但不過一瞬,上下眼皮又牢牢的黏在了一起。

“我在窗根兒下聽著,是李大少爺說了點兒不好聽的。”

見李作塵已經恢復了往日裡昏昏沉沉的狀態,瑞珠扶著蘭麝從裡間屋出來,又把剛才自己偷聽來的話跟蘭麝學了一遍。

蘭麝先是皺眉,接著,便有些發笑。

一直以來,聶娘也好,李作塵也罷,在外人面前都是做出一副被人欺負的可憐模樣。這讓他們討了不少的便宜和好處,因為尋常人不知根底,總是對於被欺負的弱者抱有同情。

可今日聽了李大少爺這番話,聶娘當日的所作所為,也未必全然乾淨。不過蘭麝也並不是全信李大少爺所說的話,她只是因為不在把一顆心全放在李作塵身上,所以能冷靜分析這些事兒。

怎麼說呢,總有人做了惡事,說是為了自保。這樣兒辯駁的話,乍聽起來確實沒毛病,可仔細品品,便覺著有些不妥。

聶娘當日被強佔是事實,後面跟李老爺再有苟且,也是實情。

李夫人嫉妒惡毒這點沒得洗,但換了位置,聶娘做的,也不比人家乾淨。這對兒當初的主僕倆,其實同樣是歹毒之人。

這樣兒的人,都有共同點,那便是沒觸犯到自己利益時,能做的無比厚道。比如聶娘當日曾施錢舍藥,救治旁人,再比如李夫人年年舍粥,給吃不上飯的饑民果腹。

可一旦觸犯到自己利益,她們就會換一副面孔,做出來的事兒比誰都惡,偏偏又都能說出理由。彷彿不這麼做,她們就活不成了,但仔細思量,明明還有別的選擇。

“這話,別傳出去。”蘭麝低頭喝了口茶,心中一派安然淡定。

此刻在她的心裡,李作塵與聶娘當日如何,已經與她無關了。李作塵已經是快要死的人,哪天死,只看她心情。至於聶娘,她也早已打定了主意。聶娘活一日,她就奉養一日,蘭家不缺這點兒銀子,她只當是為了蘭姐兒積福,也權做是為了與李作塵最初成婚之時,那一點子情誼。

李疏帶著人進入梅城縣的時候,天上再一次下了雪。

他堂弟到底還是小孩子心性,原本縮在車裡睡覺的他聽見李疏說下雪了,便從被子裡鑽出來,掀開車簾往外看。

梅城縣在京城南邊兒,這裡的雪,也與京中不同。

京城裡冷,雪下來就被凍的發硬,打在窗紙上沙沙作響,而梅城縣的雪,卻是溫柔的,片片飛落,不管落在哪兒,都悄無聲息。且因為這裡比京城暖和些,所以雪落在地上還好,落在人身上便會化成水。街上人都撐著油紙傘,遠遠瞧上去,那雪中一把把油紙傘宛如朵朵綻放的花朵,看起來更有意趣。

昨晚,李疏已經打發心腹小廝去胭脂苑送了信。他這次帶了不少人過來,不好去蘭家投宿,住在外面,又怕肅親王的人或者李作塵有所警覺。所以今日早起,他把人手分成幾波,分批次進了梅城縣,而後按照他指定的客棧投宿,他則帶著自己的堂弟和兩名心腹,直奔胭脂苑,去找朱璃。

當然了,昨晚上看見信的朱璃心裡也明白李疏這不是來找自己的,所以她一早上就讓人去蘭家請蘭桂過來,這會兒,蘭桂正跟她還有阿玫、蘭蜜,在凌霄樓上喝酒烤肉,只等李疏了。

“你們好會找樂。”李疏腳步匆匆從樓梯處上來,阿玫聽見他的聲音,便跑過去掀開棉門簾。

李疏以前在胭脂苑住的時候,並沒來過這兒,今日上來他才發現,這凌霄樓外面看起來尋常,內裡則大有講究。只說蘭桂她們所在的頂層,這裡用松木板隔斷出幾個小小的房間,門口都掛著一色的棉門簾,又保暖又隔音。

牆壁都是松木板,不上漆,所以滿室都是松木清香。窗子比尋常屋子做的寬大,又沒用窗紙,改用西域玻璃,所以即便關上窗,也能看見外面的雪景。

朱璃已經讓人撤去了屋內桌椅,改為蒲團和矮几。當中放置一個方形炭爐,爐上架著篦子,那篦子上又懸空放置了碗口粗細,薄鐵打造的煙囪,一路直通向屋外,這樣烤肉時候的煙氣便可直接排出去,不會悶著人。

炭爐兩邊的矮几上,擺著各色醃製好的肉食,李疏一眼便瞧見蘭桂手邊的那盤鹿脯,他知道,那是桂兒,給自己留的。

一路奔波,可見了桂兒,便覺著通身上下舒服。

李疏半靠在蘭桂身上,把蘭桂夾在自己碟子裡的鹿脯咬了半口,剩下的放在碟子裡,又帶著點兒希冀的,推到了蘭桂面前。

朱璃斜眼看著他,沒戳破。蘭桂大大方方夾起那半塊兒鹿脯,放在自己嘴裡。

只這一個動作,李疏就覺著心裡熱乎乎的,若非現在這屋裡還有許多,“礙眼”的玩意兒,他便想摟過蘭桂來,好好訴說一下自己這些日子的相思之苦。

“說正事吧。”蘭桂拍拍李疏,“你怎麼突然回來了?帶來的這位是誰?”

李疏的小堂弟剛才一直悶頭吃東西,在座的這些大姑娘,小姑娘,他都不認識,說什麼都不合適,再加上他也真的餓,於是只努力埋頭吃。

“這是我堂弟,也不算,很親。”李疏看著自己堂弟嘴角的肉汁,到底沒憋住,補了兩個字。

那孩子扯了下嘴角,沒吭聲。

在座的,沒有需要避諱的人,連阿玫和蘭蜜這兩個孩子,也都不需要防備。蘭蜜精明,阿玫老實,李疏放下心來,也不再遮掩肅親王和貴妃的身份,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還附帶各種答疑。

“我這次,是領了懿旨的。”李疏把皇后手書拿出來,放到了朱璃和蘭桂面前。

蘭桂這會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剛才一直問問題的那個是朱璃。現在看見皇后的手書,朱璃用手,把自己下巴合上,連自己的坐姿,都調整到了十分恭敬的狀態。

“姐姐已經把李作塵休了吧?”李疏摸了摸鼻尖兒,蘭桂她們的反應在他算計之中,這事兒太大,換了誰,一時都難以接受。

“還,還沒有。”蘭桂張口,艱難的發聲。

“怎麼還沒有?”李疏有些心急,這事兒他其實想到了,但總覺著不至於如此拖延。

“他病了。”蘭桂嚥了口口水,“神思昏迷,四肢不聽使喚,口角流涎。”

“怎麼會?”李疏心裡隱隱覺著不安,蘭桂說的這些症狀,他總覺著在哪兒聽過,或者見過。

“請過幾個大夫,說是痰迷心竅。”蘭桂摸著下巴,她記著大夫就是這麼說的。

“中風?!”李疏越發驚訝,李作塵這個年齡,怎麼會中風呢?

這中風之症沒什麼太好的辦法,縱然施針,也是病去如抽絲,極難痊癒。

“是,是中風。大夫說,是因為用五石散的緣故。”蘭桂其實不懂這些,也沒怎麼關心過,不過是聽了一耳朵,現在學出來,也覺著哪兒有些不對。

李疏眉頭緊皺,這倒是有可能,但可能性並不高。

“現在是徹底糊塗了?能說話麼?能寫字麼?李疏連聲追問,李作塵是這件案子的重要人證,將來要在金鑾殿當庭作證,就是現在,也要指著他說出如何與京中的肅親王聯絡,不然自己這趟回來,還有什麼作用?

“聽姐姐說,不算徹底糊塗。前兩日李家來人探病,說還能應酬。”蘭桂也皺起眉,“說話肯定可以,我聽瑞珠說起過,寫字,怕是不行。”

“還能說話就好。”李疏長出口氣,“待會兒我跟你回家看看,用針也好,用猛藥也罷,總得讓這人開口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