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木善對崔隆章表示可以派兄弟去景安打聽打聽，崔隆章不置可否，彷佛沉浸在別的事情之中。於是，就告辭回了烏木堂。

區小桃還沒有走，見崔隆章過來，就迎上去。

崔隆章視而不見地直接進了夏長髮的工作室。

不過，夏長髮卻對他搖了搖頭。

崔隆章退出。

“你到底去不去。”區小桃站在他面前，顯然是發出了最後通牒一樣的詢問。

崔隆章朝她揮手，默然地急走下樓梯。

區小桃“蹬蹬”地跟著。

崔隆章也不理會，徑自下到一樓，走進後院，進了一間標著“庫房”的屋子裡。

區小桃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跟進，雙手抱在胸前，悻悻地站在門口。

片刻，崔隆章手裡拎著一條麻袋出來。

區小桃錯身擋住了他的去路。

崔隆章瞪了下眼，把手裡的麻袋拍在她胸前。區小桃趕緊接住，雖然弄得一頭一臉的灰塵。

她跟著崔隆章進了對面的淬火車間。

徐世林站起來，叫了一聲“長官”，敬了個禮。

崔隆章舉舉手，看向地鋪上的遲海巖。

遲海巖望著崔隆章苦笑了一下，“崔長官好。”

他的雙臂被綁在一條長凳上，長凳的腿靠在牆上。沒有腳的那條腿的創口還在滲血。

區小桃望著遲海巖不由退了一步，愣了一下神，然後定定地看著崔隆章：這人原來姓崔啊。

崔隆章心裡也是一愣，自己的姓氏還是透露了出來。

但他並沒有太介意。

“跟我來一下。”崔隆章對徐世林說，將區小桃手裡的麻袋拿過來，遞給徐世林。

徐世林有點不解，指指遲海巖。

崔隆章對區小桃說，“你留在這裡。別靠近他。”

他掏出手槍，拉了下槍機，遞給區小桃。

徐世林有點怪怪地看著區小桃。

崔隆章一歪頭，走出門去。

徐世林回望了區小桃一眼，然後才有些遲疑地跟出去。

他們穿過後院，又從佩羅夢出來，直奔綢布莊。

推開巷子裡的柴門進了一樓廚房，崔隆章朝柴堆指了指，就動手扒了起來。

徐世林見狀，也拋了麻袋在一旁，扒起了柴火。

不一會兒，那挺何兆林的勃朗寧M1918A1輕機槍露了出來，還有兩個子彈箱。

徐世林明白，拿起槍裝進麻袋，看了看，又把子彈箱子也塞了進去背起來走出柴門。

他們回到了院子裡，崔隆章叫徐世林把機槍放進吉普車的後尾箱裡，然後回到淬火房。

區小桃看到他們回來，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把槍還給崔隆章。

“我去辦件事，今晚恐怕回不來，你跟你那個什麼師祖奶奶說，明天回來的話，我請她吃飯吧。”

“真的？”

“當然是真的了。”

“那我跟你一起去辦事，然後再一起去拜見我師祖唄。”

“別得寸進尺！”

“哼，你要是騙我，我就搬去跟我師祖住了，她說能幫我找到殺父仇人。”

崔隆章心裡笑了一下，本來想說“隨便”的，但還是沒說出口，只是笑笑。

他示意徐世林解開遲海巖，然後帶著他出發。

徐世林上前解開綁著遲海巖的牛皮條，將長凳一腳踢開，扶著遲海巖朝門口走去。

“我能問一下你們去哪兒嗎？”區小桃望著出門的兩人問。

“不能。”

門外傳來崔隆章斷然的聲音。

區小桃噘嘴自語道：“哼，我就是看看你明天能不能回來罷了。”

徐世林把遲海巖懟在後座上，又示意他伸出雙手。

遲海巖很配合地雙手靠在一起神給徐世林。

徐世林拿出牛皮條，將他的雙手綁了，又拿條軍毯給他蓋上，然後他把懟在靠背上。

又覺得不對，就把他那條沒有腳的腿，給搬到車座上。

“長官，咱這是去哪兒？”

“禪城。”

崔隆章邊說，邊上了副駕駛。

徐世林開啟駕駛室的門，坐了進去，一邊發動車子，一邊衝崔隆章點點頭，“明白。”

明白的還有遲海巖，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會活著從禪城回來，或者活著再去任何地方。

生命將盡……

一切都會回到開始的地方。

遲海巖扭動了下上身，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些，抬眼看著前面的兩人。

吉普車啟動，迅速駛入廣泰中路，一直朝北開去。

一路還算順暢，直到他們要轉入廣威大道的時候，前面出現了擁堵。

徐世林把車停住，下車走到前面，很客氣地跟馬車的車老闆打聽。

車老闆告訴他，前頭有新一軍的檢查。還說自己進城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沒想到出城特麼的又要檢查了。聽說是出了什麼大事了。

徐世林回來問崔隆章要否走別的路。

崔隆章判斷所有出城的路都設了卡。

“等吧。”

徐世林應著，坐回駕駛室，朝崔隆章示意後座的遲海巖。

“車到山前必有路。”崔隆章輕聲說，又朝後指了指。

徐世林明白崔隆章的意思，下車從後尾箱裡拿出輕機槍，上車，關上門，把槍順在座位與車門之間。

崔隆章欣慰地朝他笑笑。然後側頭問遲海巖，“你們跟新一軍沒有什麼過節吧？”

“沒有。我們幫他們的長官幹過不少活。”

崔隆章聞聽，不再言語，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

徐世林扭頭望著遲海巖，“你知道該怎麼做。”

“明白。”

遲海巖比誰都明白，如果在檢查站出現任何意外，那第一個死的肯定是自己。

這種臨檢最多不過一個班或一個加強班的兵力，這點人在前面兩位手裡，實在不夠看的。

他知道自己必死，但他不想在這裡死。

走走停停，差不多折騰了一個小時。

他們終於來到了卡口。

“幹什麼的？”

“做生意的。”徐世林指了一圈車裡。

“幹什麼去？”

“回禪城。”

“下車檢查。”

“車上有病人。”

哨兵探頭瞅著後座的遲海巖，立刻緊張地後退了一步，端槍對準徐世林。

“他什麼傷？”

“長大瘡，爛得厲害。不得不鋸掉。”

哨兵疑惑地看著徐世林，“證件。”

徐世林伸手找著證件，趁勢瞄了崔隆章一眼。

崔隆章揣在兜裡的手挑了一下。

徐世林把證件遞了出去。

左手抓住了門邊的機槍。

“幹什麼呢？磨磨唧唧，趕緊讓他們下車！”黃少雄帶著兩個衛兵走過來。

哨兵立馬轉身立正敬禮，“報告團座，正在檢查。”

黃少雄接過徐世林的證件瞄了一眼，快速地揮手，“下車，統統下車檢查。”又朝衛兵揮手，“你們去查後尾箱。”

徐世林作勢扯住機槍。

“給他看龍牌！”遲海巖低喝一聲。

徐世林身子一震，“長官且慢。”

黃少雄詫異地盯著徐世林。

徐世林攤手入懷。

黃少雄立刻拔出手槍，指著徐世林。

徐世林微笑著把龍牌遞了過去。

黃少雄接過龍牌看了一眼，立刻收了手槍，扇了哨兵一巴掌，“混蛋！”

他轉身立正敬禮。然後雙手捧著龍牌遞給徐世林，“長官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