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新月克洛城,長年累月的乾燥氣候對這裡的人們來說稀疏平常。
一望無際的沙漠中並沒有綠洲,有的只是孤獨的旅人臨死前幻想的海市蜃樓。就像這片種滿罌粟和彈片紛飛的土地上並沒有希望,有的只是被毒癮和戰亂拖入深淵的人們痛苦的掙扎。
一處隱蔽地點的別墅陽臺上,一位身著白裙的姑娘歡快地哼著歌給面前的白色玫瑰花澆水,花瓣在陽光的照耀下泛出金色的光澤,一看就是被精心照料著長大的。
很快,樓下的腳步聲引起了女孩的注意,她立刻放下手中的工具歡快地奔下樓,朝著大廳裡那個高大的身影撲過去。
男人被她抱得滿懷似是早已習慣這樣的場景,在聽見女孩噠噠噠跑下樓的聲音時就已站定等著人撲過來擁抱。
“الأخ الأكبر !”(“哥哥!”)
男人寵溺地揉了揉女孩的頭不動聲色地將她拉開了些,身後另一道幽怨的聲音傳來,“那我呢?小阿月!”
女孩探出腦袋看見來人露出甜美的笑容,“崔曜哥哥!”
聞言,他露出滿意的神情,好似這幾個月的疲憊都煙消雲散了。
回來的這幾天難得安寧,崔曜住了些時日後回了自已的住處,這天只有她和哥哥兩人在餐廳吃著晚飯,有些冷清。
她沒什麼胃口和哥哥打了招呼就上樓休息,可這天晚上她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著,她總是聽到隔壁哥哥的房間裡時不時傳出些細微的響聲。
她心下疑惑走到了哥哥的門前敲了敲,沒回應她便試著開門,沒想到門沒鎖便直接走進,黑暗中她摸索著燈的開關,卻突然被拉入一個炙熱的懷抱,她嚇得驚呼片刻後由頓感熟悉,她試探著喊出聲,“哥哥?”
然而下一刻,強勢的吻掠奪了她所有呼吸,這一動作強烈地衝擊著她的大腦。
震驚之餘她已經被粗暴地撕開了衣服壓在了床上,等她能說話時只剩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哥…哥…,我是…阿月…放開我…”
當清晨陽光照射進來時,男人才悠悠轉醒只是下一刻他頓感不對,眼前的一幕讓他感到頭皮發麻。
地下是被撕扯壞的衣裙,而他的身側躺著他的親妹妹,昨天晚上的一幕幕如噩夢般侵入他的腦子。
他還以為只是個夢,可現在身旁女孩眼角溢位的淚水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睛,同時他也很快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全身高熱不止,嘴裡還不斷說著胡話。
他趕緊將她抱回房間後叫來了醫生,確認人沒事後他逃也似的離開了這棟別墅,就這樣躲了一個多月後,他還是決定回去看看。
別墅內,一個女人附在她耳邊惡劣地嘲笑道,“你不擇手段爬上自已親哥哥的床,真噁心!”
她聞言眼睛陡然睜大,滿眼不可置信,原本調整好的心理狀態此刻全面崩塌,她渾身顫抖,“我沒有!我沒有!不是我!”
激動之下她手裡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槍,嘭的一聲槍響,她面前的女人捂著胸口倒下血流不止。
男人回到別墅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他抱起中槍的人失望地看著女孩,女孩已經被嚇傻了哆嗦著丟掉手裡的槍,滿眼淚痕地望著哥哥離開的背影。
耳邊還回響著他離開時的話,“看來我平時真是太縱容你,那就讓人教教你該怎麼聽話!”
然而這個決定會讓他後悔終生,讓他在每個午夜回想起都痛徹心扉。
她不知道自已是怎麼去到那個鬼地方的,當她第一次從實驗臺上醒來時還是迷茫的狀態,身上的鐵鏈也在昭告著她被囚禁了。
透明的玻璃門上對映出她此刻的狼狽和虛弱,然而下一刻她透過玻璃門看向外面時,不受控制的尖叫從她喉嚨裡溢位,她驚恐的眼睛裡反映出外面的場景。
一排排玻璃窗櫃裡全是各種人體標本,有被抽乾了血萎縮的乾屍,有被注射過量毒品而死亡的,還有渾身遍佈各種青紫色線條的,更有全身被剝了皮的血屍……
之後的幾天她不斷地被嚇暈過去,又醒來,迴圈往復。
終於有一天醒來,她發現換了新的環境,她以為自已獲救了卻不是這才是她往後餘生噩夢的根源。
一個月後,崔曜不顧阻攔直接闖入男人的書房,聽到聲響男人明顯有些不悅,“出事了?”
“阿月呢?”崔曜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怒意,絲毫不管眼前的人是他的老大。
男人聞言並沒太大的波瀾,“之前不懂事,我讓人教教她規矩!”
“那這麼久了,總該可以了吧!”崔曜壓著怒火,咬牙切齒地說道。
男人思索片刻,還是點了點頭,畢竟是他親妹妹,自已寵了這麼多年這次給點小懲罰就行了,“桑克,去把小姐接回來!”
“是,主人!”
“帶路,我親自去!”崔曜扭頭往門外走,桑克看了一眼自家主人的臉色,見他點頭便趕緊跟上去。
半個小時後,看著不斷震動的手機男人閃過一陣心慌,總覺得有什麼不可控的事情即將來臨,他按下接聽鍵,電話那頭崔曜暴怒的聲音傳來,“你他爹的把阿月弄哪去了?”
“她不在那兒?”
“主人,小姐不在這,這看守的人也不見了!”桑克焦急的聲音從那頭傳來,男人腦中轟的一聲讓他終於感到了恐慌。
即刻站起身向那邊奔去,疾馳的車速都快超過被追殺時候的速度了。
等他趕到時,正巧看見崔曜在發瘋,房子裡能砸的東西全讓他砸了,見男人匆匆趕來也沒有好臉色,“你最好能趕快查到阿月在哪?否則要是她出什麼事,我們倆誰都別想好過!”
他們倆把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去查阿月的下落,倆人在別墅內坐到天黑一直等著有用的資訊傳來,客廳的低氣壓讓人不敢靠近,沉悶的氣氛似乎就在等著爆發的那一刻。
“主人,出事了!”
“老闆,出事了!”
兩道聲音同時傳來,崔曜和男人立刻站起身,滿是陰鷙回憶黑眸緊盯著面前的人,“說!”
“西壁那邊暴亂,小姐最後的訊息也在一月前消失在那兒!”
“通知許解讓所有在克洛附近的人鎮壓西壁,桑克帶著一隊跟我走!”
與此同時西壁正在進行一場大規模的廝殺,連綿不斷的槍炮聲讓這裡成為人間地獄。
地下一實驗基地內,一排排玻璃櫃破碎的聲音不絕於耳,四處飛濺的汙血模糊了視線,眼前大片的紅色似是為她鋪成了一條地獄之路。
她拖著沉重的身軀一步一步走向外走去,走到外面的黑暗中可那一刻她似乎終於能呼吸了。
恍惚中她好似看到了一絲光亮,正是匆匆趕來的哥哥和崔曜。
可她的意識已經不清醒了只感到一堆人向她靠近,求生的本能讓她做出防禦的姿勢舉起手中的槍和沾滿了汙血的短刀。
女孩身上破碎的實驗病號服滿是血跡,慘白的臉色在她身後實驗基地的火光中映出,奇瘦的身軀卻在這黑夜裡的狂風中挺直了脊背。
看到這一幕的他們只覺渾身血液倒流,冷寒無比,他佇立在原地良久看著女孩手中的槍和刀,只覺那顆子彈已經正中他的眉心,而那把刀也深深地嵌入了自已的心臟。
崔曜緩步走上前越近心越涼,他同樣不可置信自已捧在手心的妹妹是面前這個滿是警惕的被折磨得不成樣子的小人兒。
這樣近的距離如果面前的女孩開槍他肯定躲不過,可他沒有絲毫畏懼還是一步一步地靠近,喉嚨像是被堵住怎麼都發不出聲來。
終於他說出話來卻發現自已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阿~月!是我!是~崔曜哥哥!”
只見女孩歪頭瞳孔開始聚焦,麻木的眼珠轉了轉最後定格到他臉上,神情從恍惚到疑惑,喉嚨裡發出咯咯咯的低聲不知在說著什麼。
如此他們已潰不成軍,只覺得過往二十幾年從來沒這樣痛過,心臟像是要被攪碎了一般。
女孩機械性地往自已身後的火海中看了一眼後毫無徵兆地倒下。
“阿月!”兩道崩潰的聲音同時傳入她的耳道,可她早已沒了意識。
別墅內燈火通明,十幾位醫生聚在房間裡輪流搶救,各種各樣的醫療儀器被開啟的響聲此起彼伏。
“لا يوجد شيء يمكننا القيام به حيال ذلك ، هذا المريض يمكن أن تعتمد فقط على آلة للحفاظ على العلامات الحيوية ، والباقي فقط يمكن أن نصلي من أجل الله !”
(“我們無能為力,這個病人目前只能靠機器維持生命體徵,剩下的只能祈禱上帝!”)
“إذا كنت لا يمكن أن ينقذ حياتها ، كل ما عليك القيام به هو دفن .!”
(“救不回她就讓你們所有人陪葬!”)
可為首的醫生只是搖頭,他們真的沒有任何辦法,所有的醫療手段都已經用了,最終只能寄希望於神,畢竟他們也不想死。
他和崔曜頹廢地坐在門口,望向房間內的女孩全身插滿了管子,第一次覺得這麼無助連呼吸都讓他們覺得痛不欲生。
神似乎眷顧了這個女孩,一股清流在她的血液中湧動隨著血管迴圈全身,在第三天晚上她緩緩地睜開眼睛,只見眼前的一片白色忙作一團,又隨即陷入了昏迷。
“الله يرعى لنا!”
(“上帝顯靈了!”)
所有醫生都激動地說著,他們保住了這個女孩也保住了自已的命。
可事實究竟是神的恩賜還是人的心軟只有躺著的女孩知道,只不過這一切並沒有人在意。
撤掉所有醫療器械後,她每天都在房間內麻木地躺著,崔曜守在一旁自顧自地說著話,她也從不回應只是漫無目的放空中。
最開始他真怕她就這樣傻了,後來知道她只是不想說話便由著她,只是他無法忽視女孩身上的各種傷痕。
無數的針眼遍佈在面板各處,大小不一的劃痕佈滿全身,很多處明顯是她自已劃的,之前醫生在她的血液裡檢測到各種各樣的藥劑成分甚至含有毒品。
他不敢想象面前的人有多痛苦才會將自已劃成這樣,他削水果的動作不停手卻抖得不成樣子,直到她哥哥走進來他才終於奪門而出。
這段時間他們血洗了整個西壁地區,至於那個實驗基地在他們去之前便已經被炸燬,至於原因不得而知。
養了一個多月後她還是不願意和任何人交流,直到那天被她開槍打中的女人進入了她的房間,她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又轉過身沉默地望著陽臺。
別墅裡的監控器都被拆除了,所有不會有人可以監聽到她們的對話,房間裡的隔音很好,其他人都被她撤到一百米之外的地方,也不會有人敢來打擾。
“痛嗎?”女人突然的發問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可她還是靠近女孩的耳邊低語,
“可這是你們應得的,我就是要讓你哥哥感受到這樣的痛徹心扉,你不知道當我看見他那麼頹廢的樣子我有多開心,我殺不了他但他就該跟我一樣永遠活著愧疚的陰影裡,憑什麼我的親人就命如草芥,憑什麼我就活該,你們這些噁心的罪犯就該下地獄!”
她越說越激動控制不住自已顫抖的聲線,女孩轉頭過看著她的眼睛沒有任何情緒,毫不在意道,“那你成功了!”
女人並不滿意眼前人的反應,她不應該歇斯底里地發瘋殺死自已嗎,女人陡然上前搖晃她的肩膀,“為什麼?你不恨我嗎?”
女孩只是麻木地盯著她,“你走吧!我會告訴他是我殺了你!”
女人不可置信眼神裡滿是疑惑,看著女孩遍佈的傷痕陷入自我懷疑,“你!我沒錯!我沒錯!是你們罪有應得!”她顫抖的聲音暴露了的不甘與一絲愧疚。
女孩依然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嗯!所以你走吧!等他回來你就走不了了!”
傍晚別墅裡傳來一陣一陣的砍刀聲,崔曜和他回來的時候就看見所有手下都在守在別墅外圍,心道不好迅速飛奔到門口卻看見女孩在園子裡在挖著什麼。
懸著的心放了下來,等他們緩步走近卻發現了不對勁,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兒從地下湧出,“阿月,你這是在幹什麼?”
崔曜這話問得小心翼翼,生怕刺激到眼前的人,原以為她不會回答,卻見她動作不停回應道,“種花!”
崔曜驚喜地和她哥哥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裡感受到喜悅,不過他們還是高興早了,哥哥躍躍欲試,“那阿月這是在挖什麼?”
“埋花肥!”他們都察覺到了這不同尋常的血腥味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花肥是什麼?”
話落,女孩埋好了停下動作,抬眼與他們對視可眼神裡盡是麻木空洞,一字一句道,“她的頭髮還在這,你要嗎?”
他們的視線緩緩下移落在女孩的手上,卻見一撮粘著血跡的頭髮纏繞在她的手心。
崔曜只覺得頭皮發麻不敢想象女孩之前經歷了什麼,一旁哥哥對這搓頭髮怎麼會不熟悉,那天就是因為這個人他給了眼前的女孩懲罰,也將她永遠地拖入了深淵。
“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他控制不住自已暴怒的情緒,心疼又憤怒。
可阿月絲毫不受這聲怒呵的影響,反而笑了起來,“那你殺了我啊!”
如此平淡的語氣卻讓兩人覺得如墜冰窟,“你是不是瘋了?”
崔曜猛地轉過頭望向一旁開口的人,似乎在責怪他不該說這樣的話。
卻見眼前的女孩的笑容更深,緩緩走上前卻讓他們心驚,“是啊,我是瘋了!”
女孩將槍放在男人的手中拉起對準自已的腦袋,“那你開槍啊!殺了我,就不瘋了!”
男人的拿著槍手從來沒有這麼顫抖過,看著這個自已從小養大的妹妹他崩潰了,扔下槍逃也似的離開了別墅。
望著哥哥離開的背影,她轉過頭看著一旁的崔曜,“那你呢,要殺我嗎?”
崔曜的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不!不!阿月好好活著,我會找到解決辦法的!”
他迅速撿起槍也隨著男人離開,身後響起女孩放肆的詭異笑聲,越聽越覺得心痛難忍。
她笑得雙肩顫抖,滑落的淚水就這樣不受控地混入花肥中,就如此刻她用自已的血染紅曾經最愛的白玫瑰,“用血染出的花才最好看不是嗎?”
罪惡的迴旋鏢正中心臟,但因此被拖入深淵的卻只有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