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蟬衣看向楚鈴兒和菀娘。
她心裡有些躊躇,對於菀娘她是無所謂的,一個低賤的半魔,死就死了,但楚鈴兒不一樣,這兩天發生的事,讓她心中不知不覺升起防備,她的第六感告訴她,楚鈴兒沒有表面看起來這麼簡單。
可再任由她怎麼打量,楚鈴兒表現出來的就是一個築基小修士。
楚鈴兒不知道她心裡的彎彎繞繞,在聽到老人想把他們一起殺了的時候,心裡犯起難。
按照小五和白辛夷他們的約定,白辛夷這會兒應該才剛出發,就算他全力趕來,也的最少半炷香的時間。
趁著兩人還沒想好怎麼處置她們,楚鈴兒先行開口:“風姑娘,我知道你們不會放我離開,但還請姑娘讓我做個明白鬼。”
“嗯?”風蟬衣捲了卷胸前的碎髮,歪了歪頭:“你有什麼疑問?”
其實疑問很多,楚鈴兒先問了一個最讓她好奇的:“我想知道,既然你們是一夥的,當初為何還要救我?”
這問題和風蟬衣沒什麼關係,她聽完皺起眉頭,看向後面的老人:“你救過她?”
老人心虛的摸了摸後腦勺:“那日她中了陰陽彩蝶之毒,我擔心她們發現後山的秘密,就想治好了讓他們早點離開,誰想到反而讓他們發現了。”
兩人相識多年,風蟬衣還能不清楚他的想法。
她揶揄的眼神落在老人身上,一語道破其真實目的:“你就是想試試你的毒蟲吧~”
被拆穿後老人不做辯解,乾笑兩聲,討好的對著風蟬衣炫耀他的成果:“你不知道,那小子抗過了毒蟲的蝕骨之痛,這以後不管他遇見什麼毒,都能被那毒蟲化解,他已成了萬毒不侵之體。”
風蟬衣眼睛倏地睜大,她可是親眼見過金丹修士吃下毒蟲後的下場,這都能忍下來。
“什麼毒蟲?”楚鈴兒忽然開口。
那日她一直在昏睡,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一直以為是老人用了特殊法子救她,現下聽他們話中的意思,分明和白辛夷有關。
她竟然不知道!
老人露出奇怪的眼神,解釋道:“你中的毒不是尋常藥能解的,你夫君為了救你,只好將我煉製的毒蟲吃下,虧得他修為高,能受痛,不然你們兩個早就沒命了,怎麼,他沒跟你說?”
楚鈴兒從未聽他提起過。
見她皺著眉頭,老人壞腦筋一下就動了,他故作感嘆的開口:“你不知道,那毒蟲集其千種劇毒,一入體就會攻擊渾身經脈,之前好幾個金丹修士都沒能扛過去,直接被痛死了,你夫君還是第一個抗過這毒蟲的人,可惜呀可惜....”
楚鈴兒:“可惜什麼?”
“可惜他這麼愛你,而你,馬上就要死了。”
楚鈴兒不禁翻了個白眼,她還以為是這毒蟲有什麼後遺症。
她和白辛夷又不是真的夫妻,再說,她未必會死。
她還是對老人的身份比較好奇:“你也是毒醫?若是毒醫,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對於老人和風蟬衣來說,楚鈴兒已經是將死之人。
讓她死個明白也行。
老人摸了摸鬍子,解釋道:“兩年前,西門蓮蓉找上我和風蟬衣,請求我們幫他夫人換眼,那時我和風蟬衣正好需要一批人血,便與他做了交易...”
他們和西門蓮蓉約定好後,西門蓮蓉盯上每日租借飛船的修士。
由西門蓮蓉提供人數,位置,他就派人去抓那些修士。
將人抓後,他們將一部分人帶去地宮,用來破壞祭壇。若是成了,放出猰貐便是大功一件,若是不成,也能混淆視聽。
而另一部分修士則被他們抓到山洞,取血。
他們的人手不夠,只能從村子裡找些村民,又不放心剩下的村民,於是老人便化作避世的大夫,住進了村子。
從白辛夷帶著楚鈴兒進入村子開始,老人就察覺到了不對勁,他自知不是白辛夷的對手,就想用毒蟲將白辛夷殺死,但是沒想到白辛夷挺了過來。
只好等治好楚鈴兒後讓他們趕緊離開。
他一直暗中跟著兩人,親眼看著他們進了竹林才放心。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最後還是被發現了。
其實楚鈴兒一開始就懷疑老人,只是一直沒證據,現在心裡的疑慮徹底解開。
解釋清楚,該送她們上路了。
風蟬衣微微一笑: “楚姑娘,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我們也該走了。”
白辛夷還沒到,她們就要動手了。
楚鈴兒眉頭緊皺。
只見老人從暗處掏出一把刀來,朝著刀吹了口氣後,走近菀娘,舉起刀就要向下砍。
就在這時,菀娘脖子處忽然爆發出一陣強大的青色靈力,對上刀刃。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老人避讓不及,他將刀擋在胸前,還是被靈力彈開數米遠。
風蟬衣眼睛眯起,打量一瞬後,不滿怒斥:“西門蓮蓉還真是愛她的很!”
菀娘脖子上顯出一青色玉珠,散發熠熠光芒,在彈走老人確定沒有危險後,漸漸淡下顏色,隱秘在菀娘衣襟之下。
老人看了風蟬衣一眼,問:“現在怎麼辦?”
那法寶不是平凡之物,他們想要殺人怕是得費一番功夫,怕的是動靜太大,會把人引來。
風蟬衣也知其中道理,她思考片刻後,回道:“那就不管她,反正她什麼都不知道,留下也無事。”
說到這兒,她轉頭看向楚鈴兒,眼神逐漸兇狠,菀娘可以不殺,楚鈴兒必須得死!
對上兩人充滿殺意的眼神,楚鈴兒不由的嚥了口水,雙腿悄悄後退。
這兩個人不好對付,他們手中的毒太多,一不小心就容易遭了道。
因著菀娘出現的意外,風蟬衣這會兒沒了心情打趣,抽出鞭子就往楚鈴兒身上招呼。
楚鈴兒心頭一緊,連忙躲避。
但這屋子小,沒一會兒她就被逼到死角。
望著愈來愈近的兩人,楚鈴兒不知想到什麼,嘆了口氣。
她右手向下垂著,五指聚攏,靈氣形成黑色小球,越聚越大。
風蟬衣逼近的腳步一頓,她驚恐的看著楚鈴兒手中的黑色小球。
抬手聚氣誰都能做。
但楚鈴兒手中的黑色小球充滿了肆虐,侵蝕。
這樣的手法,只有魔族人才會。
她不敢置信的開口:“你是魔族...?”
楚鈴兒沒回答,看著他們的眼神像是在看什麼不起眼的雜碎。
與她對視一眼,風蟬衣不自覺的屏住呼吸,她的心臟像是被人用手捏住,又疼又悶,這種感受只有在她生死一刻才會有。
可現在僅僅是和楚鈴兒對視一眼。
她頓時反應過來,轉身就跑
老人本因著風蟬衣一句‘你是魔族’而震驚,他想問風蟬衣是從哪兒看出來的,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見風蟬衣忽然轉身。
接著一道身影一閃而過,原本被他們逼到角落的人出現在風蟬衣面前,一掌拍在她胸口上。
風蟬衣都沒來得及反應,磅礴的靈力在她體內肆意沖刷,一陣劇烈疼痛後,她感覺自已的意識在漸漸消散。
臨死之際,她努力抬頭看了一眼。
楚鈴兒的眼睛看著她身後,就好像絲毫不擔心自已不死,或者說,她非常自信,她的一掌會要了她的命。
她到底是誰?
見此情形,老人心裡慌了,風蟬衣的修為在他之上,竟被一招秒了,更何況是他。
他的手在暗中摸索,武力比不過她,只能用毒。
他剛將懷中的毒藥從懷中摸出來,楚鈴兒已經瞬移到他面前,他心裡一緊,咬著牙,將毒藥向楚鈴兒撒去,自已則趁此機會轉身就跑。
然而就在他轉身後提步的瞬間,後背像是被刀切開一樣,痛的厲害,他震驚的轉過頭,往下看,之前他用來殺菀孃的刀插在自已後背上。
他再抬眼,對上楚鈴兒不帶一絲溫度的眼神。
下一秒,倒在地上。
看著兩人斷了氣,楚鈴兒才鬆懈下來。
太久沒動手了,還是有些生疏,她揉了揉手腕,看了兩人屍體半晌後,她將目光移到菀娘身上。
菀娘還沉浸在小五的死亡當中。
絲毫沒察覺到發生了什麼。
楚鈴兒思考片刻,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她站在院子裡,看著手腕上拴著紅線的位置。
按照她計算的時間,白辛夷應該很快就會到了。
在這之前,她得想一個理由,解釋風蟬衣她們是怎麼死的。
*
與小五約定的時間是一個時辰,實際上半個時辰白辛夷就出發了。
他感受著楚鈴兒手上的紅線一路來到了村子外。
剛看到村子時,他有些驚訝。
沒想到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這裡。
他在村外待了快半個時辰,見沒什麼異常,才悄悄進村。
村子和他第一次來的時候一樣,安靜的過分。
但今天他沒心思多想。
楚鈴兒在小五手中,他始終不放心。
他一路摸到老人的院子外。
在外面聽了聽,沒聽見什麼聲音。
他便轉身繞了一圈,上次來的時候他就發現,後院有個矮牆沒有放什麼雜物,適合翻進去。
翻身進去後,他摸到了窗戶邊,輕輕將窗戶推開一條縫隙,往裡看去。
屋內傢俱少,可以清晰的看見站著愣神的菀娘,地上躺著的兩具屍體,還有一攤紅褐色的血跡。
沒有楚鈴兒。
白辛夷仔細看了一遍,他的視線落在那攤血跡上,腦子裡忽然有些不好的想法。
他一掌將窗戶推開,翻身進去,走到那攤血跡前,蹲下。
就在這時,一道陰影打在他的身上,遮住了血跡,他不由得抬眼。
“你來了。”
“楚姑娘。”
兩人異口同聲,白辛夷立馬起身走到她身邊,問:“你沒事吧?”
楚鈴兒搖了搖頭。
她在院子前等白辛夷,不曾想這人是個走後門的。
聽到翻窗的動靜,她還以為又有毒醫來了。
著實讓她緊張了一把。
白辛夷見她安然無恙,也是鬆了一口氣。
他問:“這裡發生什麼了?”
“這裡....”楚鈴兒將老人是毒醫,和他們聯手將小五殺了的事講了一遍,最後才略帶心虛的解釋二人的死因:“又來了一個魔修,應該是擔心他們洩露什麼事情吧,說了句‘尊上讓你死’後,就把他們都殺了。”
“魔修?”白辛夷垂眸思考,他在外面守了那麼久,並沒有看見有魔修出入,難道這裡還有別的出口?他不由得奇怪:“那魔修怎麼沒殺你們?”
“我也奇怪啊!”楚鈴兒故作不解:“他把風蟬衣他們殺了就走了,難道是覺得我和菀娘沒什麼用?”
其實是她也不知道怎麼編了,多說多錯,還不如就說自已不知道。
魔修做事都不講邏輯,濫殺無辜對他們來說,是順手的事。
白辛夷所見過的魔修都不會放過一個可能知道他們在做什麼的人。
他側眸看了楚鈴兒一眼。
明明能看出她有些不自在。
白辛夷抿了抿唇,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兩人沒待多久,道元子和西門連溪就到了。
白辛夷代楚鈴兒向他們講述了一遍事情經過。
道元子上前看了風蟬衣的屍體後,表明:“這傷口確實像是魔修所為,應該是個修為很高的魔修。”
楚鈴兒從他們到場就自已躲在一旁,聽見道元子的話後她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她沒發現白辛夷一直在注視著她。
白辛夷總覺得楚鈴兒有什麼瞞著他們。
但他不理解,楚鈴兒為什麼要瞞著他們?
西門帶著的人檢查了整個院子,沒有什麼異常,曬的藥材就是一些普通藥材,也沒有密道。
白辛夷出門去了一些村民家中。
羅三他們一見是白辛夷,連忙圍了上來,問他抓沒抓到壞人。
那日他們從山洞回村後,一直謹記白辛夷的囑咐,全都躲在家中。
這一躲就是一小月。
家中餘糧都快吃完了。
白辛夷再不來,他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是好。
擔心沒有飯吃,更擔心出門會被抓走。
好在白辛夷終於來了。
白辛夷見狀,告訴他們以後不用擔心,人已經被抓到了。
與村民說好後,白辛夷回來找到他們。
幾人這才帶著菀娘回到中都。
楚鈴兒一進府,就被守在門口的顧白青撲了個滿懷。
雖然下一秒就被白辛夷提溜開。
顧白青不滿的瞪了白辛夷一眼,這才看向楚鈴兒,嘴巴一癟,要哭不哭道:“還好你沒事。”
小少年的關心很是真切。
楚鈴兒難得真心的笑了笑,揉了揉他的腦袋:“放心吧,我命硬的很,沒人能殺我。”
顧白青沒想到這個時候了,楚鈴兒還有心情吹牛,他傷心的情緒頓時飛走:“你就吹吧你。”
楚鈴兒見他沒哭,也不再解釋,笑著往裡走。
他們來到大堂。
原本暈死過得西門蓮蓉此刻正跪在大堂正中間,一排士兵站在兩側。
抓著菀孃的人將菀娘往地上一扔。
菀娘痛呼一聲。
西門蓮蓉立馬把她摟進懷中,柔聲安慰:“菀娘,沒事了,沒事了,我在呢。”
菀娘一聽見他的聲音,像是找到了依靠一樣,當即放聲大哭,在他懷裡抖個不停。
西門連蓉撫著她的背,眼底的心疼都要溢位來了,半晌後,他轉頭看向上方坐著的西門連溪,低聲請求道:“大哥,這些事都是我做的,與菀娘無關,求你們放過她。”
都這個時候了,自家弟弟還在想著這個女人,西門連溪是恨鐵不成鋼。
他閉了閉眼,冷聲道:“將你的所作所為講出來,我會考慮放她一馬!”
事實和他們知道的差不多。
西門蓮溪揉了揉眉心,還是決定不隱瞞他:“小五死了,你不知道,他一直在利用你吧,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給菀娘換眼。”
然而,出乎眾人所料的是,西門蓮蓉他知道。
西門蓮蓉低聲嗤笑,他道:“我又何嘗不是在利用他。”
要是菀娘換眼不成功,或者換眼後有什麼問題,小五的眼睛正好拿來給菀娘用。
這個想法從他第一次見到小五就有了。
至於小五的心思,一開始他是不知道的。
可畢竟是在他的府中,到處都是他的眼線,小五見過什麼人,做了什麼事,下人都會一一稟告他。
早在兩年前,小五第一次在府中約見風蟬衣的後,他就發現了小五的秘密。
他才知道風蟬衣早就和小五有交易。
但他不在乎。
反正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小五在他眼裡也翻不起什麼風浪。
不過現在再說這些都沒什麼用了,都結束了。
西門蓮蓉撥開菀孃的碎髮,在她額頭輕輕印了一下。
他抬起頭,又成了那個翩翩公子。
他道:“大哥,各位,此事因我而起,我願以身謝罪,只是有一件事求你們,吾妻菀娘,什麼都不知道,求各位莫要為難她。”
大概是在他們抓小五的這段時間,西門蓮蓉徹底認清了現實。
他臉上的戾氣消失不見,只餘馬上與妻子天人兩隔的不捨。
他認真的看著菀孃的模樣,將她描繪在心底。
事已定局,再說無益。
西門連溪嘆了口氣,開口下令:“二公子為其私慾,殘害無辜,罪孽深重,將他押入大牢,帶我上稟天機閣,再行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