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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三個講解員(3)

最後一位講解員是劉國柱,與前兩位不同的是,還沒進門就聽到劉國柱正在房子裡吊嗓子喊秦腔.似乎這次的風波沒給老頭帶來什麼困惑,畢竟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日子得過且過.被唐靈批評過的我,完全沒有敲門的意思,唐靈則是把耳朵貼在門上,聽完老頭哼唧完.然後重重的砸了兩下門.

老頭開門的時候,她努力提氣,讓自已顯得雄壯一點.開門就說:"大爺!您在這喊秦腔,嘰裡呱啦的吵死啦.擾不擾民啊,喲.您還挺樂呵."老頭完全不生氣,笑眯眯的看著她.趕忙請我倆進了屋.

如果曹華的房間是雜亂,魏成的房間是精緻,那麼劉國柱的房間則是非常的樸素,搪瓷杯子,喝水用的大電壺至少有20年曆史了.壺身還是牡丹貼畫,蓋子則早就不見所蹤,一個白色的塑膠塞子已經褪色發黃.比較顯眼的則是桌子上有一個布袋,裡面鼓鼓囊囊的,看著像是一些廉價藥品.除這些以外,還有一套老舊的象棋.正在努力廝殺.看來老頭正在自娛自樂.除此之外,空氣中有一點淡淡的騷味.像是什麼東西有點發黴的味道.

我不由得一陣心酸,少年如風.渴望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中年如歌,越過山丘,才發現無人等候.喋喋不休,時不我予的哀愁.老年如詩,何須多慮盈虧事,終歸小滿勝萬全.

唐靈顯然沒心思理會我的多愁善感.開口問道:"大爺,我是實習警員小唐,向您打聽點事.聽說就快要退休了啊.單位能返聘嗎.我看您這挺悠然自在的啊."

老頭依然笑呵呵:"是啊,明年我就退休了,返聘也不幹了,我得回去帶孫子,我家那個小孫子淘氣的,簡直和我小時候一模一樣,所以我親的不行.反正這次的事情和我沒關係,別耽擱了我退休就行."

唐靈忽然正色道:"大爺,您最好能給我提供一些有價值的資訊,不然這個案子一直結不了,您就算退休了也得各種被約談,恐怕沒那麼舒服.不過也不要緊.您就和我說說這次出行有什麼反常的地方沒.我來幫您給上面反饋.儘量讓少打擾您的退休生活."

"那最好不過了.讓我想想.噢對,其實這次出差本來輪不到我的,這是我爭取的,因為出差在工資之外有額外的補助,大概這個月能多拿一千塊錢.出差是去首都,也沒什麼危險,文物講解工作有年輕人也不會讓我上.所以我就是跟著去跟著回就行.原本要去的人是張春萌.是個開朗的小姑娘.就為這事,弄得挺不愉快.結果回來出事了,人家覺得挺不好意思,還當面和我道歉來著."

"整個過程和我想的差不多,也沒把我累著什麼的,首都方面人家安排的也特別妥帖,所以沒什麼反常的地方.噢,你要這麼說,倒有一個,就是臨走前那天晚上.半夜小曹電視聲音開的特別大.我們都住單間.我年齡大了睡覺輕,聽他在那邊喊叫什麼.我實在睡不著.給他打了個電話讓小點聲.結果小曹心情應該不好.平時都挺恭敬的.結果那天晚上罵了我一句老東西真晦氣.不過年輕人火氣大,我也沒放在心上.除了一宿沒睡好.別的都挺好."老頭一邊說,一邊把自已的象棋挪了一步.

唐靈接道:"所以您第二天回來的時候,和他換了座位方便睡覺?"老頭愣了一下:"是的,雖然說頭等艙很舒服,但我睡覺打呼嚕,所以我想著換到那個座位.旁邊沒人,能少打攪別人.這有什麼問題嗎?

"沒問題,我想問您的是.那三個文物提箱,是在行李架上還是座位上?"唐靈的眼神非常專注."原則上我們出行,三個文物提箱是不能離身的,往常有專車送往也不存在這個問題.這一次有點特殊.所以我們三個都很小心.直到上了飛機後才鬆弛下來,三個皮箱佔地也不大,就都放在了我旁邊的座位上.但至始至終沒離開過,也沒人能開啟啊."老頭回憶著:"我們自已的行李都在頭上置物箱裡放著.而且我放的時候還專門看了一眼,頭等艙的置物箱是獨立的,和後面的經濟艙並不相連.魏成還有潔癖,他還專門把置物箱擦了一下.才把東西放進去."

"這樣啊"唐靈眉毛擰在了一起.隨後說:"您知道原本送團隊去首都的車輛出什麼問題了嗎?"老頭思索片刻說:"好像是爆胎了?我們當時準備出發的時候.徐晟接到司機的電話,說車輛爆胎了,走不了,需要補胎.然後我們就只能坐另一部車前往首都.但這部車不能停留,送我們到之後就直接返程了.本來說原來的車爆胎修好後來首都接我們.但上級單位後來兩部都呼叫了,現在應該還沒有回來."

"我沒有其他問題了大爺.就不再打擾您了.希望您後面的日子裡過得開心.我一定給領導爭取.早日讓您不受拘束."唐靈起身揮手告別.

老頭也起來送我們出門."謝謝謝謝.那個.有個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他神情有點猶豫.唐靈說:"大爺您說.沒事的,如果是很私密的事情,我會給您保密."老頭猶豫了片刻說:"就是飛機抵達後,我睡醒的時候,好像感覺地毯有點潮.但.但是...可能是高空溫差導致的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對您有沒有用.""非常感謝您.您休息吧."唐靈回應道.

出門後.唐靈久久沒有說話.眼神空洞,我知道她又陷入了思考,便沒有打攪她,刷手機消磨時間等她下一步安排.大概過了有十分鐘.她才回過神來.說:"老人家不容易啊.為了子女奉獻一切.讓我回想起了我的奶奶.她已經不在了.但也是這樣.完全不顧自已.只希望家人好."我聽聞說:"我以為你在思考案子.沒想到你是在思念親人."

"老人家命不久矣了.他自已心裡非常清楚身體的毛病,我也不好再出言相勸.你想啊,他在博物館工作了這麼多年,雖然是個一般員工,但不至於生活窘迫.使用的物件這麼差.而且他非常愛惜,就那那個搪瓷杯子來說,一點碰過的痕跡都沒有.說明平時他是個非常仔細的人.而讓我難受的是,他還要堅持工作.並且儘可能不讓人知曉.你看那個布袋子.裡面是廉價的止疼片.因為我奶奶當年疼就吃的是這個."

"為什麼他睡覺要換到後面去.第一是吃藥不想讓別人看見,那邊他一個人坐相對好點.畢竟相熟的同事和他不在一排了.第二是.他恐怕有些漏尿.這也是為什麼進屋子能聞到一點點騷味的的原因.這也是在飛機上出現的事情.不過為什麼要和我說.我還沒想明白.至於他為什麼要堅持退休.如果我猜得沒錯.30年前的時候,當時流行一種保險,大概就是堅持交到退休,然後退休時可以拿到較高額度的返金,同時保險終生可用."

我聽得困惑:"那既然他有保險.為什麼要拖著不看病?不用保險呢?"唐靈看了我一眼道:"因為如果退休前使用,那種保險就會拿出一部分後期返現的額度來進行賠付.對於他來說,覺得這樣不划算,買了保險求平安,卻投鼠忌器不捨得用.這很正常.利益獲得與苦難堅持的選擇.這一輩人能夠咬牙吃苦.可敬又可悲.財富總是流向了富有的人.而苦難流向了能吃苦的人.我擔心的是.老大爺堅持完了這一年.保險公司到底還在不在都不好說."

她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非常平靜,我不禁想.這是看到了多少的苦難而修來的淡然呢?

"我們等徐晟來吃飯吧,下午還有幾個地方我需要去看一下.然後再去機場.不過幸運的是.這一趟很有收穫.還有幾個疑點需要排除.然後.就可以通知周晚過來結案了"唐靈伸了伸胳膊.又恢復了她平時懶洋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