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品牌經略辦公室裡出來．唐靈邊走邊看拿到的名單．上面雖然隱去了賣家資訊，但看著交易額．依然大的令人咋舌．這個時代越發難在地攤上撿漏了．文物這東西，大機率是出生有就有，沒有這輩子也就沒有了．雖然買賣市場依舊活躍，但流通方面來說，還是很小眾的．
＂前面這個就是文物修復科了．兩位稍等．我去喊蔣瑜過來．＂徐晟離開後．我和唐靈站在走廊裡．透過兩個小窗可以看到文修科的匠人們正在工作．在我的想象中，文物修復的地方雖然不像拍賣所那裡燈火通明．那也應該是類似開放式工場一樣窗明几淨．可眼前的文物修復，只能叫得上工坊．或者作坊．依稀能看到每盞小燈下面有個工作臺．有的工作人員在仔細的用小錘在敲擊著這麼．而有的工作人員則是趴在土坯一樣的模具上正在掃著灰．還有不少看不清楚．依稀也都在忙碌著．
這是徐晟帶著他們過來了．除了蔣瑜之外．還有一男一女兩個年長者．不難猜應該是王珂和趙梓兩位前輩．直至走近，才看清他們的樣子．
蔣瑜穿著中山裝．像極了電視裡領導的感覺．深色褲子．穿了一雙布鞋．手裡還握著一個保溫杯．我好奇裡面是不是加了枸杞．他開口道：＂兩位好，我是蔣瑜．這兩位是我們科室的帶頭人．王老師和趙老師．＂說罷做了一個請的動作．我和唐靈趕忙上前和兩位大師握手寒暄．這才發現兩位大師舉著手．沒有想要握手的意思．很是尷尬．
＂不好意思．我倆剛才正在給一個花梨木床帷刷漆．手上粘的都是．怕不小心弄髒了二位＂王珂滿是歉意的說．說罷．把自已的手又在圍裙上抹了一下．然後雙手合十說了抱歉．
他中等身材．是個小老頭．花白的頭髮已是白多黑少．胡茬也沒有打理．在下巴上肆意生長著．臉上褶子很多．還戴了一副比眼睛小的眼鏡．小歸小，但厚的出奇．鏡腿的位置掛著兩條細線．顯然在腦後打了個結．身上的圍裙更像是個畫匠．底下粗布麻衣．非常簡單．也穿著一雙布鞋．
旁邊的趙梓則是頭髮高盤，用髮簪盯住．她比較矮胖．穿了一個寬鬆的褂子．臉皮白淨，歲月的侵蝕讓眼角佈滿了細紋．頭上還不知在哪被顏料抹了一道．整個人慈祥．很像帶孫子玩耍顧不上自已形象的奶奶．雖然也穿著一雙布鞋．但明顯鞋底更厚一些．
唐靈趕忙揮手＂沒事的沒事的．您剛才說刷漆．刷漆不用刷子？而且沒什麼味道？＂王珂笑呵呵的說：＂是的，這種漆是我們自已調配的，算是咱們省博物館的秘方了，與市面上的漆不同．一般刷牆的漆．膠質的成分少．主要做到保護牆面．而我們自已的漆．膠質材料都是自行調配的．而且取材天然．確實揮發物質更少．你看，我們還不戴手套．因為未凝固的時候清洗非常方便．再一個．如果戴手套操作．我們比較擔心工作做得不細緻．我們自已知道是無害的．但怕你們介意．所以沒第一時間和你握手＂蔣琬看向徐晟：＂你看我說什麼來著．帶兩位老師過來很有必要吧．專業的事情得他們來解答．＂徐晟趕忙點頭．
＂我看咱們這工作都穿著布鞋？＂我問道：＂為了靜音？＂
蔣瑜點頭＂對，不只是鞋子，這個玻璃．加厚隔音的．裡面所有地面都鋪了地毯．整個天花頂．側牆都做了軟包．大家在一起工作的時候叮叮噹噹沒什麼．但如果有人加班．突然出現腳步或者敲門．嚇到了專心致志的工作者．損壞了文物．那就得不償失了．＂蔣瑜哼了一聲：＂比方說沒多遠的小林．那經常爆發出喝彩和掌聲．容易打攪我們．＂
唐靈忽然問：＂您怎麼看待小林？＂＂年輕人．太貪錢．團隊也是為利而聚．辦事沒什麼問題．但也沒有人情味．整天團建．喝酒，開趴體．見媒體．這不是酒肉朋友是什麼？我們這些人．是真正的孺子牛．你看牆上的排班表．我們都是一週一週住在這裡．為文物服務．誰去喝酒開趴體？最年輕的學徒也已經跟了十年學藝．這還上不了檯面．王老師趙老師團隊都幾十年的交情了．我們共同學習進步．情誼的禮物也是自已打造，這才是高山流水．真正的君子之交．＂
＂而且拍賣會這事．我們老一代人不高興！你看，雖然他們的拍品是合法途徑得到，同時合法手段拍賣．但有些物件的價值不是金錢衡量的．萬一國家下調了標準呢？是不是流失了許多寶貝．這全國拍賣出去的東西．夠多建幾個博物館了？是不是都能再研究一遍．填補大量的歷史空白，給後人以瞻仰呢？＂
顯然蔣瑜對拍賣這事很有情緒．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林軒新一代博物館人．合法拍賣賺錢．賺錢補貼博物館開支福利．雖然自已團隊賺得多點．這無可厚非．而老一代博物館人．更加珍視文物．觀念也沒有錯．
＂趙老師，聽說您原來是首都博物館出身的，為什麼要借調文物巡展呢？是隻有首都博物館這樣做麼？您在那邊是否還有老熟人？如果我們去的話，能不能幫引薦一下．＂唐靈轉向趙梓．
趙梓臉上閃過一絲憂慮：＂孩子，我確實是首都博物館出身的，與王老師不一樣．他是世家．三代和文物打交道，而我不是，我之前一直在首都上學．過了那個年代後．分配工作以學徒的身份進入的首博．一開始和這些學徒孩子們一樣．做一些幫手趁手的事情．＂
＂至於你說的．為什麼要借調文物．這是雙贏的事情．是因為首都博物館的特性．因為他在首都．也是全國遊客最密集最集中的地方．自身博物館的館藏沒有故宮大．那麼全國博物館的館藏可以流動去首都展出．展出的時候也會標註來自哪個博物館．這樣既能滿足首都博物館遊客．同時也能推廣其他博物館，甚至推廣其他城市的旅遊業．＂
＂而我，就是在做學徒的時候．在一次咱們省博物館文物抵達的時候．被深深的迷住了．才下定決心．申請了借調．從而紮根了這裡．後來成家也在這裡．此時的我就是本地人．骨子裡的血和熱愛．都奉獻給了省博．如果你要去首都博物館．我可以幫你聯絡．畢竟當時和我一起的學徒．已經是負責人了．＂
＂另外這次的事情．我心裡很難受．文物失竊是大事．再一個，這些文物和我們相處了這麼多年．我們精心呵護保養．陪伴了它們十幾年．丟了文物對我們來說和丟了孩子一樣難受．如果可以．請一定要找回來．我在這謝謝你們了＂趙梓聲音哽咽．說完就要拜．我和唐靈趕忙拉住他．這是才發現．王珂已經偷偷抹著眼淚．而蔣瑜也紅著眼眶．我趕忙把趙梓攙扶著坐在一旁的長凳上．
＂趙老師，我答應你．我一定能找回失竊的文物．我有這個信心．＂唐靈的語氣極為認真．讓我不由得心頭一震．趙梓感激的對唐靈點點頭．情緒還沒從失落裡出來．
＂蔣老師，我想去工坊裡看看．＂唐靈說：＂你陪我同去吧．我保證輕手輕腳．＂
＂你們去吧．我陪趙老師再待一會．＂就這樣，我和王珂陪著趙梓．徐晟則和蔣瑜陪著唐靈去工坊．
緩了一會．趙梓看著好多了．我不禁發問：＂趙老師，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想問一下．您頭上這個簪子也很精緻啊，是您自已做的嗎？＂
＂你說這個？＂趙梓把簪子拔出來．遞給了我：＂這個不是我做的，大概是二十五年前了吧．是我們的師父胡遠山退休時候送我的．當時他退休．給我們好些人送了禮物．都是他親手做的．可惜他已經病故了．這也算是我留下的一個想念．＂我認真看了看，簪子不及丟失的那支華麗．做工也略顯粗糙．但已是上品．鏤空和花紋走絲已經非常精緻．
我們又聊了一會天．唐靈和徐晟出來了．她眉頭擰得更緊了．像是遇到了什麼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