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公公略帶歉意地回頭:“哎呀,原形露出來了。”
“不好意思啊小桑,我年紀大了,身上披的人皮太脆了,很容易壞掉。”
“你應該不介意吧?”
桑榆:“……”
“不、不介意……”
她嘴皮翕張,漏風似的回答了句。
“也是,咱們是一家人,一家人怎麼會介意這個。”公公似乎有些高興,張嘴叭叭叭開始不停地說起來:“平時我都是讓他們兄妹倆給我補起來的。”
“俗話說,縫縫補補又三年。我們老一輩的人嘛,都是比較節儉的。”
說著說著,他打了個噴嚏,鼻子和眼球裡不小心也鑽出了肉紅色的觸角。
“哎呦,上了歲數,身子骨不行了,面板漏風,有點冷!”他的儀態開始消失,語速越來越快,聲音也突然變得尖利。
“小桑!快去拿針線,給我把皮縫好!”
他脖頸旋轉180度,瞳孔裡鑽出的觸角在桑榆眼前晃悠。
臉皮裂開,嘴裡吐出一堆觸角,繼續沒說完的話:“要不然,我就把你的皮剝下來穿上!”
桑榆手腳發涼。
她不敢怠慢,連忙起身,正要去取針線。很快腳步又頓住了。
不只是不能隨意答應要求的緣故。
更重要的是,今天早上她有特意檢視過丈夫的臥房,裡面根本沒有稱得上針線的東西。
廣義和狹義上的都沒有。
而其他臥房沒有得到允許不得進入,老傢伙分明是在誘導她違規!
腦中念頭一轉,她強忍著恐懼與不適,與那雙遍佈觸角的眼睛對視:“爸,您說的針線是在您的臥房裡嗎,我現在進去找?”
公公越發不耐,身體寸寸崩壞:“不,東西在小夜房間裡,你去你哥臥室裡找!”
桑榆沒有動。
哥哥沒有準許過她進房,老傢伙的話不能聽。
更何況,等她找到針線,恐怕也沒有用了。
眼看著公公的面板崩壞得越來越嚴重,她知道不能繼續等下去了,當機立斷,伸手一把拽住了眼前的觸角。
滑膩柔韌的觸感傳來,她噁心得陣陣反胃,肚子裡反酸痙攣。
但是,沒時間猶豫了。
她用力拉扯住觸角的一端,將它無限拉長收緊,在公公身上纏繞一圈後,將兩條觸角系在一起,打了個死結。
公公的五官僵硬在臉上。
就在這一刻,別墅突然劇烈搖晃,斑駁的牆皮脫落成塵。
在牆壁坍塌的縫隙中,桑榆看見,丈夫臥室裡的那隻花瓶,內部伸展出無數條舌頭,猩紅的軟肉蔓延向裝著頭顱的大碗。
然後“吸溜”一下,吞嚥進瓶肚。
地面正在搖晃,原本應該出門的哥哥和丈夫出現在客廳。
它們表情麻木、理智消失,眼中生動鮮活的情感褪去,只剩下純粹的惡意與食慾。而在這一家三口的身後,三條隱秘的紅色牽絲,蜿蜒著延伸至花瓶內部。
隨著瓶身輕微顫抖、發出脈動,被牽引下的一家三口也在肉眼可見地發生變化、失控程度也在進一步加深。
真相暴露在眼前。
顯而易見,它們全都是花瓶控制下的傀儡。
這一刻,桑榆終於意識到,她從拿到規則的第一時間起,就被誤導了。
她錯誤地理解了紙條中的指示代詞“它”,所以一直謹小慎微地拒絕其他“家人”的一切要求。
但其實,這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甚至險些令她喪失對生路的感知。
此時此刻,在這棟別墅裡,唯獨能與這三口人區別開的,只有一個人——
一個本不該留在這裡的人!
恍然間,她好像解開了這次怪談的生路。
但似乎還有一個關鍵的線索沒有摸清。
“咔咔!”
接連不斷的碎裂聲響起。
眼前的場景,如同遊戲中出現死亡bug時一般,閃爍著馬賽克似的光點,執行遲鈍,正在層層崩潰。
巨大的水晶吊燈“砰”一聲在他頭頂砸落。
桑榆在前一秒後背刺痛、得到預警,提前一步側身躲過。
再晚一步,她會被砸碎在地上,糊成一灘血漿。
沒來的及喘口氣,腳下突然有數條猩紅色觸角穿刺而來,偷襲者正是公公。
此時他所有的表情消失,變成了被食慾操控的野獸。
面板徹底崩碎,整個淪落為一團長著密密麻麻肉紅色觸角的血肉。
腥臭味在臉上一撲。
桑榆為了躲避襲擊不小心摔倒。
她不忙著起身,反而順勢就地一滾,順手把長髮一挽,險險避開,脫離了危險圈。
與此同時,後仰的動作也讓她注意到,在自已的身後,多出了一條與眾不同的透明牽絲,若隱若現地蔓延進花瓶。
是什麼時候發生的變化?
還有她的絲線為什麼是透明的?
這兩個疑問震得她胸腔作痛。
她一邊全力奔跑,躲避著幾乎無處不在的觸角,一邊在快速思索著。
大腦瘋狂運轉。
她敢肯定,今天早上洗漱的時候她還特意對鏡觀察過身後,絕對沒有牽絲!
之後發生過的一幕幕快速閃現。
早餐、按摩、餵牛奶、冰箱……
所有可疑畫面都沒有漏過。
但是,不對。
錯了!
她今天早上做過的所有事中,能跟花瓶扯上關係的,只有那顆被她親手剁碎的斷頭!
花瓶誤以為那是真正的桑榆的頭,進食得很開心,以為能像控制其他“家人”那樣控制她。
得意忘形之下,暴露了這場怪談的真實。
眼前光亮閃過。
桑榆茅塞頓開。
生機轉瞬即逝。
她不敢猶豫,拼命地爬起,一切地向著大門衝去。
光線一瞬間熄滅,包括窗外的陽光。
可她腳步毫無偏移,堅定地奮力前衝。
她已經徹底明白了這場怪談的底層邏輯。
她自已就是規則中強調的那個“它”,根本不屬於這裡。
只要在別墅的“真實狀態”下離開,就能徹底脫離這一處煉獄。
此時此刻,門的方向就是唯一的生路!
一步……
黏膩的液體從觸角頂端的吸盤裡吐出,帶著強烈的腐蝕性,噴在桑榆的左臂上。
皮開肉綻。
她生生受下,直線距離繼續猛衝。
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