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皮興揚聽到房外有腳步聲,他從腳步聲判斷是田文靜回來了。他哧溜從床上翻身下地,鑽進床下,田文靜床上的床單,幾乎垂到地面,正好利於皮興揚藏身。
田文靜開了鎖進入房內,點上油燈,看到被子零亂,有幾分驚訝,走到窗邊推了一下窗子,發現是插死的,心想是自己起來忘了整理被子,嘆了口氣搖搖頭自言自語道:“成天丟三拉四的,魂都讓那個冤家帶走了。”說完坐在床邊發愣。
皮興揚在床下,看到她搭在床邊的小腿和露出一小塊細白的腳腕,忍不住想伸手撫摸,攬入懷中,手伸到半路忍住了。他要等她栓門上床之後才能採取行動,他當心太早了有人來。
“怨家,你究竟是不是和你表妹回城成親?你究竟在哪裡呀?”
聽到田文靜自言自語,說的是自己,頓時讓他心裡暖意融融,幾乎要忍不住從床下爬出來。
“文靜姐,你燙燙腳吧!”
皮興揚聽到小翠進來,見她手裡拎著一吊子熱水。
“小翠你也早點睡吧,明天咱們去城裡看看。”
“好的。文靜姐,那我去睡了。”
小翠出門後,田文靜起身將木門落栓,然後將熱水兌進盆裡,坐在床邊脫去鞋襪,一雙細細白白的腳沒進盆內熱水中,皮興揚近距離眼盯她雙腳互搓踢騰,心裡熱血沸騰,恨不能即刻衝出去將她抱在懷裡,全身上下親個夠,連腳趾也不放過,但他按捺住了,他心中清楚不能性急,弄不好會惹急了她,到那時就不好收拾了。他在床下雙手托腮,半支身子,能如此近距離欣賞美人洗腳豈不是人生一大美事。忽而又想到,擁有如此柔軟、細膩、秀美雙腳的女人,竟然有一身好水性,能殺人不眨眼,想到這裡心底不由悚然一驚。
一雙白玉般的腳靜伏水中不動時,他知道她一定又在愣愣出神,愣愣出神是在想自己。皮興揚再也忍不住,悄悄伸出指頭,輕輕在她腳背上觸控一下。田文靜覺得腳背有小蟲子爬過的微微麻癢,雙腳互搓了幾下,這才感覺水有些涼了,抬起雙腳將洗腳盆推進床下。
她哪裡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正躲在床下捂嘴偷笑呢。
她擦淨雙腳水漬,吹燈上床躺下,黑暗中仍睜著雙眼,不一會,一雙美麗的眼睛裡滾出兩行淚水,跌在枕巾上。
皮興揚等了約一盞茶功夫,見床上無動靜,用早已準備好的竹竿在窗欞上輕輕敲了三下,靜夜中發出“嗒嗒……嗒”的輕響。
田文靜聽到響聲,初時愣了一下,抬頭側耳傾聽了一陣,見無動靜,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或是臆怔,復又躺下。皮興揚再次敲了三下,這一次他加重力氣,寂靜中顯得很清脆。只見田文靜翻身而起,也不點燈,迅速撩開窗簾正欲開啟窗探頭尋找。皮興揚從床下靈巧地鑽出來,從背後輕輕抱住她。田文靜渾身一顫,欲張嘴驚叫。
“是我。”
大腦一陣暈眩,身子癱軟在他懷裡。
她聞到那股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擁抱,她閉上眼睛,欣喜的淚水無可竭止,順著面頰悄然滑落。
“冤家!你從哪兒鑽出來……”她一句話沒說完,嘴已經被他舌頭堵回去了。
稍時,房內傳出“吱吱唔唔”仿如兩隻老鼠在打架的聲音。
皮興揚手拎藤條箱佇立在鯰魚頭面前時,讓鯰魚頭大吃一驚。
中分頭一絲不亂,像兩窪施足肥的韭菜,豐肥葉綠長勢良好。
恰在此時,由運河上游漫過來一束驕陽,瞬間點亮整條河道,也將皮興揚滿頭黑髮映襯得油光可鑑,閃亮奪目。
藏青色府綢長衫在拂曉涼風中微擺襟角,一條純白羊毛圍巾掛在脖子上搭於胸前左右兩側,左手撫胸,右手背於腰際,雙腳分成外八丁字形,站姿玉樹臨風,神態風流倜儻。
田文靜立於遠處,看著皮興揚的背影,讓她再一次回憶起在桃葉縣街頭與其初識時的情景。背不顯消瘦,而是令人不敢直視的高大魁梧,她只能潛心集中精神排除那種迷離的虛影,眯上雙眼以崇拜的心情看著他。曉風中微微拂動閃亮的頭髮,那是她用自己梳頭油為他親手梳理,他溫順地趴在她雙膝上,像一隻怕冷的小貓,她喜歡他那一刻的安靜與順從。
水雲寨眾匪見皮興揚與大當家面對面而立,心裡輕聲嘀咕:“果然是城裡人,與鄉下人往起一站就能分出來。”
“大哥,小弟想死你了。”
皮興揚見鯰魚頭愣愣地看著自己,沒等他清醒過來已經張開雙臂快步向他撲去,只到皮興揚使勁將他抱在懷裡,鯰魚頭這才似乎醒過神來,張開雙臂回抱皮興揚。兩人的手分別在對方背部用力拍打著,顯得異常親熱。圍觀眾匪被他倆親兄弟真情感染,微笑注視。其實眾人都知道皮興揚的身份尤如軍師一般重要。倪家的五萬大洋令大家都得了益處,對他的成功謀劃豎指暗贊。
“兄弟,你終於回來了,大哥也想你呀!”
“大哥,兄弟在城裡吃不下睡不著,朝思暮想、食不甘味,年過完便想回來,無奈年邁母親身體不好,只好陪多她老人家一些日子,拖到今日才回。大哥,貨運到了吧?”
“全運到了,兄弟好樣的,是把好手。”
“多謝大哥誇獎,下一步我們就要全力以赴開煙館賺大錢,到那時就可以帶著弟兄們走出桃花塢,不用成天貓在這種地方,過偷偷摸摸的日子。”
“兄弟,二當家受傷了,被倪家三少爺刺瞎了。”
“哦,竟然發生這樣的事,二哥這仇留著小弟給他報。”
“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