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曹大元在得意樓門外果然見到有一個算命瞎子站在不遠處,他眼看倪天嘯進得意樓之後,立即朝瞎子走去,離瞎子一箭之遙時,他迅速轉身朝另一方向走去。他赫然看到瞎子身後站著兩個黑衣人,認出是昨晚上過船的小匪,腰間鼓鼓囊囊明顯藏有傢伙,曹大元內心一驚,意識到他倆是衝自己來的。心想,如果貪心去取三百大洋或,許連自己身上三百塊也會沒了,或者瞎子身上根本就沒有帶大洋來,會將自己像對付倪天嘯一樣挾持然後滅口,閃念間立即掉頭往另一方向快步走去。他不敢走荒僻的小巷,專挑人群稠密的大街走。他跑船多年,熟悉揚州城繁華之地,腳下一刻不敢遲緩,初時覺得身後有人跟隨,當穿過一條巷道時,他加快速度一陣猛跑,然後拐進一條小巷縮身在牆角處,看到跟蹤的黑衣人沿著剛才跑過的巷子繼續往前尋找時,立即走出來,沿相反方向快步逃離。
曹大元重新返身走進人頭密集的熱鬧集市,他心裡清楚這幫水盜來自桃葉縣,並不敢在揚州城明目張膽、肆無忌憚當街抓人殺人。
離碼頭越來越遠,停下腳步坐在路邊歇息片刻,他意識到自己已經安全時,心裡懸著的一塊石頭才落下地,狂跳的心平緩許多,直到這時才感覺到渾身被汗水浸透了,一陣冷風吹來,渾身涼冰冰的。伸手入懷,摸到揣在腰間的三百塊大洋,他想到這三百大洋與倪大少爺性命有關,眼淚止不住撲簌簌往下掉。他知道這件事如果傳出去,不明真相的人一定會說是他出賣了船主,出賣自己的東家。他想回船將事情說清楚,但他想到現在說已經遲了,少船主被綁架了才說,所有人只會相信他是為錢才出賣少船主,不會有人相信水盜說會殺死他的父母,燒了他家房子。
曹大元陷入困境中。
但他想到匪首說過不會傷少船主性命,僅是求財,心裡略微平靜許多。
他不知道少船主現在怎麼樣了,眼前忽然幻現他被眾匪撲倒在地拳打腳踢,然後被五花大綁關進黑屋子裡。曹大元突然意識到自己如此逃命少船主被綁架的訊息如何傳遞出去?他想,不管怎麼樣,還是先將情況告訴船上的夥計,那時候自己再走了也算是對得起大少爺。
曹大元傳遞完訊息,內心負疚感似乎減小許多,他沒敢多作停留,一心只想儘早離開這是非之地,當天夜裡他便搭船去省城贖小荔枝。
然而,人生並非萬事都能遂意,偏偏事與願違。當他回到南京怡春堂,從老鴇口中意外得知小荔枝在他走後竟溺水死了。老鴇說小荔枝是被一個湖南客人叫出妓院去秦淮河花船陪酒,半夜倆人喝多了酒,雙雙跌進河裡淹死了。人們將倆人屍體打撈上來,有人認出湖南人是常在秦淮河一帶走街串巷的補鍋匠。曹大元想起小荔枝說過她是被湖南一個補鍋匠騙來南京賣進妓院的,難道那人就是騙小荔枝的人?如果是他,小荔枝也了卻報仇心願。他重重嘆息一聲,心裡說:“世上怎麼會充滿這麼多的欺詐、仇怨、血腥、辛酸、悲苦,這是什麼世道?這個世道是怎麼了?何時才會是個頭呀?他問明小荔枝葬身之處,買了花圈和紙錢,在她墳前祭拜一番,灑下幾滴熱淚,然後帶著滿腹傷心遊蕩在南京街頭。曹大元這個時候才深切體會到小荔枝獨自在一個陌生地方孤立無援、孤獨無助那種心境。如今他不知道去哪裡安身,桃葉縣暫且不敢回了,雖然身上有大洋,可是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敢輕易露財,擔心身遭不測,他裝得像個窮漢寄宿在骯髒的小旅館裡。
一天,他在街頭見到小偷偷錢被失主發現當場抓住,可是,就在此時,從人群裡衝出五六個人,在一個彪形大漢帶領下,反將失主按在地上暴打一頓,然後與小偷揚長而去。曹大元心想這是一個什麼世道,與其做一個弱者被欺凌,不如跟隨這班人一起,於是他就跟隨他們,加入團夥,那個彪形大漢就是吳老三,從此他便成了吳老三手下一名小卒。
龍嬌嬌見曹大元停止解她手上的繩索,神情在犯愣,輕聲問道:“大元哥,你在想什麼呢?”
曹大元這才從回憶醒來,不好意思地看了龍嬌嬌一眼,目光不經意落在她胸上。她胸前衣襟已經被吳老三扯破了,遮不住她白嫩的。
龍嬌嬌也意識到了,連忙雙手抱胸遮擋。
曹大元似乎無法把持,猛然抱住龍嬌嬌在她臉上猛親。
“龍姑娘,你太美了,自從看到你和三少爺在一起,我就喜歡上你了。”曹大元一邊說一邊在龍嬌嬌身上亂摸。
“大元哥,你不能這樣,我是三少爺未婚妻。”龍嬌嬌赫然一驚問道。
“為什麼當少爺就可睡你這麼漂亮的女人,我一個船工就不行嗎?”曹大元邊說邊迫不得已撕扯自己身上的衣服,重新將龍嬌嬌壓在身下……
就在此時,房門又一次開了,側身擠進一個蒙面人,蒙面人手裡拿著一支黑烏烏的東西,對準伏在龍嬌嬌身上的曹大元后腦勺,隨著“轟隆”一聲巨響,一團火球撲面而來。
龍嬌嬌在這聲轟天巨響中眼前一黑,再次昏了過去。
皮興揚從吳老三處脫身,深一腳淺一腳慌不擇路摸黑沿城牆往亮燈處走,邊走邊想去哪裡弄六千大洋贖表妹,耳朵裡卻不時聽到表妹拼命呼救聲:“表哥快來救我……”。撕心裂肺孤苦無助的呼喊聲,如竹蔑刺進指甲縫裡,疼得他全身都在顫抖,頭髮一根根豎立起來。
黑魚頭給他兩萬大洋幾乎都花在購買菸土和煙槍上了,僅留下幾百大洋用作回程路費,此時黑燈瞎火半夜三更去哪裡借錢,他邊走邊抓耳撓腮苦思冥想尋找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