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荷扭動著身體想掙脫開他往裡去的手指,龍國興嘻嘻一笑,他已為妻子動情了,嘴裡說道:“這老樹要是開花照樣枝繁葉茂。”
“我看你越老越不要臉了。”白荷猛地推開他的手,賭氣地背轉身,她把近日積壓在心裡所有怨氣全部釋放出來。
龍國興愣住了,陡然間垂頭喪氣失了精氣。
妻子從來沒有用這種語氣對他說話,又不好發作,打了個哈欠,訕訕穿衣起床。
他此時想抽口煙。
第二天晌午,皮興揚鼻樑腫起老高,發著青來到前廳,他也不提昨晚的事,似乎並不知道拂曉前又有一撥土匪來索要錢糧的事。白荷也聽說了他被土匪毆打的事,心裡對他的成見減少幾分。尋思著這個侄子也許不是自己想象中那麼壞,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傷到別的地方了嗎?”白荷口吻帶幾分關切問道。
“沒事,姑媽。這點小傷算什麼呀?按我的脾氣非和這些土匪較量個高低,咱家有人有槍,還怕幾個過路小匪?土匪向來欺軟怕硬,你弱他就強,你強他就松。”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花點錢是小事。”
這時候老蔡走進來,將拂曉時土匪送來的信雙手呈交給龍國興,恭敬的立在一旁等老爺發話。
龍國興懶於拆信去看,抬眼看老蔡問道:“按照土匪的條件準備就是了。”
皮興揚一聽,心裡起了狐疑,接過土匪留下的信開啟,認出是鯰魚頭鬼畫符一般的筆跡,歪歪扭扭寫著:稻米一百擔,大洋三千。落款卻是一條蛇。
皮興揚知道如此連續折騰,一定讓姨父和姨媽焦頭爛額煩躁不安,瞟一眼表妹嬌豔的臉龐,心裡不由暗暗高興。心說:美人,跟哥哥到了省城,你就是哥哥的人了。心裡如此想著,嘴上卻說:“姨父,咱們不能這麼慣著土匪,龍家再多錢糧也經不住這些沒人性的土匪索要,咱們跟他們打吧?”
龍國興和白荷都沒接他話茬。
“老蔡,你親自去紅菱灣走一趟,看看早上這撥土匪有沒有去找倪老爺家的麻煩,快去快回。”
“是,老爺,我這就動身。”老蔡說著躬身出去了。
“丁香,你去吩咐大栓就說是我叫他去請郎中來給表少爺看傷,看看有沒有傷著骨頭。”白荷的語氣溫婉許多。
“放心吧,沒事,我用手捏過了,如果傷著骨頭鼻子早塌了。”
皮興揚的話把龍嬌嬌、茉莉和丁香都逗樂了。原本大家都被土匪騷擾的事弄得心情灰暗,讓他這一句諧謔的話活躍了氣氛。
“姨父、姨媽,這眼看就過年了,還不知道會有幾撥土匪來騷擾,還是和姨父跟我一起回城過一個安靜年吧!”
白荷看了看丈夫,她聽出侄子的語氣似乎和丈夫商量過,並且已經同意回城的事。
龍國興雖沒言語也沒出言反對,他已經聽皮興揚說煙不多了,要回城去買。他現在別的事似乎都不放在心上,惟一擔心煙沒了。如今他已經離不開煙了,他喜歡過足癮時的舒服和愜意,連渾身骨頭都變輕了、酥了,魂魄飄飄如天外飛仙如夢如幻美妙至極。而且,自從吸了煙之後雄風大增,每次都能讓丁香求饒,那種感覺最能讓男人產生自豪感和滿足感,是一種征服,是一種勝利。
“你也很久沒回城了,去看看妹子妹夫也挺好。”龍國興對妻子說。
“爸,我們真的要和表哥去省城嗎?”龍嬌嬌問。
“問你媽吧,由你媽決定。”龍國興沒有武斷的決定。事實上他內心也有猶豫,如果不是因為煙要沒了,他絕不可能想到去省城。
“姨媽,我媽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今年不去,以後想去怕要見不到她老人家了。”皮興揚面露悲傷,幾乎要流下淚來。
白荷聞聽此言不免黯然神傷,也不由動搖了心。
丁香聽說要去省城過年,興奮的說道:“老爺、太太,省城好玩吧?我長這麼大連桃葉縣城還沒去過呢,最遠就是隨爹媽去河神廟敬了一回香。”
白荷不言語,她覺得丁香已經變得肆無忌憚,甚至有種張牙舞爪的感覺,是不是覺得和老爺睡了覺身價便倍增了。白荷當著女兒的面沒有發作丁香,假裝充耳不聞,隱忍心中不快。
龍嬌嬌聽丁香如此說,不由想起前日闖進父親房裡撞到那一幕,目光瞟向父親和丁香,心底一陣急跳。
“如果土匪不停來騷擾,讓人煩心,還不如一起去趟省城。”白荷說。
“好,那就這麼定了,今年去省城過年。”龍國興接過妻子的話頭。
“全家都走了,家裡這麼多人,這麼大一攤子事誰管。”龍嬌嬌嘴上如此說,心裡想的是倪天路。
“院子裡的事暫由老蔡管著,如果是你管家,我到是不放心了。”龍國興愛憐地在女兒頭上拍了拍。
“表妹不放心的是另一個人。”皮興揚面帶笑容,口氣卻是酸溜溜地說道。
龍嬌嬌被他當眾道破心事,面上泛起一絲潮紅。
“臨走之前是要和親家言語一聲,我和嬌嬌去一趟紅菱灣吧!”白荷看著女兒說道。
白荷此時突然後悔剛才的決定,似乎覺得有些冒冒然,過於倉促。她在心底嘆息一聲,事實上她是看出老爺有心要去,只是不想違勃了他的興致,是在替他決定。這麼些年了,她對他的內心想什麼事是瞭如指掌,每次有事讓自己決定,那是他已經決定了的。
“那我今天就去縣上買船票,咱們可以後天出發。”皮興揚嘴裡說著,迫不急待出門備馬去桃葉縣。好不容易等到姨媽開口同意,先買好船票,不能等她猶豫不決再生反悔之意。
皮興揚騎馬上了運河長堤馳上不足二里地,被兩個女人攔住去路,他並沒意識到低頭走在路中間的兩個鄉村女人是水蛇和小翠,當他的馬與兩個女人僅一丈之遙時,他放鬆韁繩,減緩了速度。心想這兩個女人也怪,明明聽到馬蹄聲卻充耳不聞,仍走在路當間,絲毫沒有讓道的意思,也不怕被馬撞著,雙似乎是故意為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