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昌萬沒想到突然遇到他,望著朱師爺的背影,讓劉家昌回憶起這隻老狐狸,心想老狐狸也老了,背駝佝僂。
此時劉家昌的心彷彿要跳到嗓子眼了,手心出汗。果然應驗踏破鐵鞋無覓處那句話,劉家昌強壓激動,保持鎮定,慢酌淺飲。
劉家昌不能先行出門,自己的腿腳很容易讓他認出來,此時劉家昌顯得極為耐心,一年來的查訪未果,卻誤撞上了,心裡洋溢一絲難以言述的快意,招手喚過小二,小聲新添一壺酒滷雞爪,極有耐心,一絲一縷的腳筋撕來填進嘴裡慢慢咀嚼。
年少者坐於側面口稱爺爺,劉家昌聽到了,原來是爺孫二人,想不到幾年時光,全家遷至洋河鎮。
劉家昌從晌午坐到日頭偏西,屁股坐痛了,仍沒敢動身。他一直等到朱師爺結賬,望著他笑著與掌櫃客套,猜測他大概常來,早己與酒館掌櫃熟了。
爺孫二人相牽,朱修道少有醉意,腳步微浮,餘暉拉長兩人背影。
劉家昌遠遠跟著,從路邊衣帽店買頂南方人戴的黑氈帽,壓低眉眼。他儘量放慢腳步,不讓跛腳暴露太明顯,擔心朱修道認出自己,前功盡棄。
師爺穿過東西方向的官道穿鎮而過,沒往鎮中心走,徑直往西。劉家昌心想他也不住鎮上,恰好和自己相反方向,原先也在鎮西住過卻沒碰上。
劉家昌大腦裡不知為何突然跳出魯智深拳打鎮關西的片段來,心想師爺住在鎮西,是否預示將在鎮西拳打師爺還有朱禿子。
腦海裡出現幻覺,一拳打翻朱禿子,腳踩他脖子,俗語打蛇要打蛇七寸,一招致其命。如此想著,他的臉上竟然露出迷人的笑容。
稍稍走神,師爺把他拉下一大截,連忙緊追,一陣小跑,眼看朱修道牽著孫子,下了主道走向一片村落,消失在一戶農家院子裡。
劉家昌立於村口,吃驚的發現村子裡所有住戶房子驚人的相似。粉牆青瓦,木門雕窗,籬笆庭院,爬滿絲瓜藤和豆角秧或冬瓜秧。只是深秋,枯萎的藤蔓仍相互纏繞牽絆。
放眼村後,看到一片水塘起伏搖曳的蘆葦蒲草,劉家昌看到退帆的桅杆如枯死了的樹樁站立。難怪找不到朱禿子的船,原來隱藏此處。劉家昌之所以沒能找到這幾條船,原因是水塘不直接通運河碼頭,船輾轉幾道彎才能進來。
劉家昌按捺不住心中狂喜,終於找到朱禿子老窩了。但他沒敢貿然走進村內,返身走回來路。
他知道,自己只要走進去,很快便會被認出來。更何況他還不清楚村裡有多少是朱禿子的人,如果自己暴露了,不但為前功盡棄,還將危及生命。
第二天,毛棗花化裝成過路客走在村頭,劉家昌躲在村口五百米處的小樹林裡。
毛棗花腦後盤上髮髻,黑頭巾遮去前額和下巴,眼眉半遮半掩。一身黑粗布外套,褲腳用老太太的裹足布纏上幾道,凸顯的肚子經過遮掩幾乎看不出來,但是孕婦顯略蹣跚步型到是幫了忙。一身打扮逗得劉家昌笑的前仰後合,他說將來你老了或許就是這副模樣。
棗花說:“你嫌棄我這樣嗎?”
劉家昌說:“你老了比你還難看,你別嫌棄我就好。”
兩人笑作一團。
自從兩個人出來尋找倪思淼,很少如此暢快的笑過。如今開心是找朱禿子的老巢,便能打聽到倪思淼是不是還活著。
毛棗花來到第四個院子門前,劉家昌告訴她,朱師爺走進了第四個院門。
還沒走近門口引起村內狗的警覺,喉嚨裡發出嗚嚕嗚嚕示威聲。
院門半開半掩,毛棗花抖抖索索推開半扇門,她見到一個七八歲小男孩,留著馬桶蓋頭,一綹發垂於前額,像小女孩留的劉海。小男孩正在玩木陀螺,圓胖臉紅撲撲的。男孩聽到門軸轉動吱扭聲,見是老婆婆站在門口,滿臉驚訝。
“少爺,能給口水喝嗎?”毛棗花聲音沙啞地說,她故意裝得有氣無力,似三天沒吃沒喝。
“誰呀?”
毛棗花聽到老者說話聲。
小男孩跑回堂屋說:“爺爺,婆婆要喝水。”
從房內走出一位瘦小老者,此人正是朱修道。可是毛棗花沒見過他,僅是劉家昌描述過朱師爺的長相。朱修道走過來,毛棗花猜出是他無疑,劉家昌強調過,朱師爺窄額頭,尖下巴。
朱修道拿起一隻竹瓢,在水缸裡舀滿水走近毛棗花。
小男孩跟在朱修道身後,拉著他的衣襟,眼睛盯著棗花來看,毛棗花衝小男孩擠擠眼。
“爺爺,天冷喝涼水要肚子痛的,給婆婆喝熱水!”小男孩搖著朱修道的手。
朱修道有些尷尬,原本以為來了叫花子,早點打發她走。他乾咳幾聲說:“看我一時疏忽了,我這就去倒熱水。”
正在這時,一間側房門從裡往外推開了。小男孩連忙跑過去,口裡叫著:“妹妹你醒啦!”
毛棗花聞聽循聲望去,見到一個小女孩走出門來,毛棗花腦袋嗡一聲響,呼吸驟停,僵如木樁,渾身無法控制顫抖不已。走出門的小女孩正是倪思淼,她牽著小男孩的手,親熱地叫哥哥。
“妹妹你看,婆婆要水喝呢!”小男孩拉著倪思淼的手朝毛棗花走來。
毛棗花眼睛圓瞪,有雞蛋般大,盯著走過來的倪思淼一眨不眨。
慢慢的,淚水已經她在眼眶裡打轉,她差點撲過去將外甥女抱進懷裡。
朱修道正準備進屋取熱水,回身看到毛棗花神態猝變,看在眼裡,心生疑竇,返身攔住往門口走的兩個小孩,嘴裡失態的呼喝道:“回去,不許出院門。”
這聲怒吼把倆個小孩嚇得一怔,不解地眨著略顯驚恐得眼睛望著朱修道,朱修道走過去粗暴的將他們推進房內,並關上院門。
毛棗花回過神來,知道自己失態讓朱修道瞧出端倪,重新調整情緒,臉上重現謙卑之態,按下激動。
她這麼做已經遲了,老奸巨滑的朱修道是何等警覺,任何一個陌生人的出現,都會讓他加倍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