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警察局長和倪天路並肩出現在南大街時,黑魚頭好似眼花一般,連忙揉了揉眼,看清楚確實只有兩個人,從懷中拔出二尺長的剖魚刀,衝出茶館在空中揮舞,然後邁開竹竿一樣的瘦長腿,以極不協調的姿勢和節奏朝著警察局長與倪天路衝去。
多虧黑魚頭今天喝多了酒,如不然他會在四十生日這天被第一個擊斃在當街。
散落在人群中的小嘍囉看到二當家拔刀向前衝時,立即解開棉襖抽出長刀“嗷嗷”叫著衝殺過來。
小匪從懷中抽出大刀之前,街上原本很安靜,小販的吆喝也顯得有氣無力零星飄浮。
尖叫與騷亂在陽光折射的刀鋒下閃爍零亂迷離的光芒四下漫延,沒等奔逃的人群躲進臨街店鋪,店老闆沒來得及裝上第一扇門板,已經響起了第一槍。
槍聲中所有人都停止了尖叫和奔跑,似乎是孫悟空一聲“定”的咒語,所有人非常整齊地立在原地,目光集中在一個舞刀前衝突然栽倒的人身上,血從扭曲的胸膛泉水般噴出來,人們這才得了赦令四下奔逃,尖叫和騷亂比前一波更為猛烈,整條街都在震動。
黑魚頭不知道自己是奔跑到第幾步時倒下的,耳中聽到一聲沉悶的響聲,他已為是自己摔倒時從身體內發出來,接著聽到第二聲第三聲,他躺在青石板上兩眼望天,目光遊移軟弱如四肢,再也無力爬起來。
黑魚頭並沒有被擊中,子彈飛來之前他先倒下了,被四名警察搬頭拉胳膊拖死狗一般拖起來,雙手反剪捆綁仍處於醉意朦朧之中,嘴裡哼哼嘰嘰語無倫次,沒人知道正是黑魚頭酒勁發作的時候。
王豆腐出了醉仙樓並沒看黑魚頭一眼,他悄悄告訴倪天路,這人不是鯰魚頭,他也不知道此人就是赫赫有名的黑魚頭。
這天中午桃葉縣城內幾乎所有人都聽到放鞭炮聲,僅是沒有鞭炮那般富有規律和節奏,顯得零亂密集,很短暫,不多時便安靜如常。
皮興揚為逗表妹開心,幾乎絞盡腦汁費盡心機費盡口舌,想盡所有辦法搏其一笑。幾天的水路他將所知道的南京風土人情詩詞歌賦都背了一遍,背王獻之的《桃葉歌》:“桃葉復桃葉,渡江不用楫;但渡無所苦,我自迎接汝。”背唐朝詩人劉禹錫的《烏衣巷》: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將自己知道的發生在歷朝歷代才子佳人千古絕唱風流故事盡數掏出來。好在所有故事典故都是表妹聞所未聞新鮮不已,對與錯都好矇混。看她盯著自己的專注神情,心裡不由暗喜,愈加抖足精神賣弄。
這天,船駛入江浦,離下關碼頭已經不遠,皮興揚看到龍嬌嬌臉上似乎又有幾分愁容,猜想她是不是又在想她那個未婚夫了。心裡便有幾分不快,為吸引她的注意,說道:“表妹,我給你講莫愁女的故事好不好。”
“莫愁女?聽這名一定是個悲劇,表哥你講吧。”
“不過,聽我講故事要精神集中專心致志,不許東想西想,要不然影響我情緒,那樣我就不講了。”
嬌嬌“嘿嘿”一笑,她知道表哥指的東想西想是什麼,因為他時常嘲笑自己得了相思病,就像紅樓夢裡的林黛玉,都快茶飯不思了。
“你講吧,我不走神。”龍嬌嬌說道。
皮興揚身倚船欄,深情凝視龍嬌嬌。龍嬌嬌見狀臉上不由一紅,心裡一陣慌亂。她時常看到表哥用這種眼光望自己,讓她心慌意亂無所適從,而此時心慌意亂是發現表哥眯上眼的神態與倪天路頗為相似,這一發現令龍嬌驚訝不已,心跳加速。與此同時,竟然覺得皮興揚與倪天路的眼睛長得異常的相像,單眼皮,眼睛細長顯得眉目清秀。她忽而想起第一次見皮興揚老是覺得有一種面熟的感覺,有一種說不清楚的似曾相識或是在哪裡見過面的感覺,現在才發現是他細長的眼睛與倪天路乃至倪家三兄弟都有點相像。
龍嬌嬌臉上再度染上一片紅雲,忙低頭看自己腳尖,心裡在警告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她在心裡說不是表哥與天路哥長得相像,是自己太思念天路哥了;如此想著,不由難過起來。
皮興揚陡然意識到自己失態,連忙集中精神娓娓說道:“相傳莫愁女姓盧,湖北鍾祥桃花村人,大約生於楚頃襄王初年,是戰國晚期楚國著名的民間歌舞藝術家。而莫愁女的父親盧公僅是在漢江口擺渡為生的船伕,母親在桃花村種桃植桑。莫愁一名由來,是她出生時啼哭不止,盧公抱著她說:‘莫哭、莫哭,莫悲、莫悲,莫愁、莫愁!’聽到莫愁二字,她馬上停止了啼哭,於是盧公就把她取名為莫愁。莫愁自小聰明伶俐,歌聲甜美傳遍漢江兩岸,又生得天生麗質,人稱“絕色佳人”。秦國攻打楚國,楚國被迫北遷。為收復失地,楚頃襄王經常巡遊舊地,駐蘭臺之宮。莫愁因能歌善舞,十六歲時被選入蘭臺宮內擔任歌舞侍姬,並完成了《陽春》、《白雪》的入歌傳唱,使這一高雅的曲調流傳不衰。有詩讚其曰:容似香荷新瓣,行如風送彩雲,金嗓一歌聲嗽玉,霓裳起舞袖吐虹。莫愁女如出水芙蓉,在宮中引來達官顯貴王公貴族趨之若鯽。可是莫愁在桃花村有心上人,名為襄哥,所有王公貴族沒有一個能打動她的心,惟獨鍾情於他。楚頃襄王得知此訊息,心裡嫉恨不已,為獨霸莫愁,暗中派人把襄哥放逐揚州。揚州與鍾祥兩地相隔千餘里,如此生死離別,使莫愁痛不欲生。眼看這一生將不能與相愛的人廝守,在襄哥被流放後毅然投了漢江,恰巧被路過漁夫救起。漁夫被莫愁忠貞不渝的愛情深深打動,憑一葉扁舟送莫愁到了揚州,其間莫愁經歷了人世間的悽風苦雨,嚐盡人間冷暖,輾轉千里尋到襄哥雙雙逃到南京落腳安家。後有《莫愁樂》記載了莫愁送別流放襄哥時的悲慘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