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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燈苗在水氣中掙扎搖曳

龍太太心想這孩子給慣壞了。

倪天路想到他並不知自己家中出了事,也就沒將此事放在心上。

禮順、禮忠牽來他的馬,三人翻身上馬時龍嬌嬌從客廳裡出來,大聲對倪天路說。

“天路哥,我表哥不知道家中出了事,你不要生氣。”

倪天路展顏一笑大聲說:“沒事的,你放心吧!我沒生氣。”

“路上小心了。”嬌嬌戀戀不捨跟著倪天路緩緩踱步的馬。

“嬌嬌回去吧!等我訊息。”倪天路說著鬆開韁繩,棗紅馬顛著碎步,開始小跑起來。

跑出一箭之遙,倪天路勒轉馬頭,看到龍嬌嬌仍站在原地,心不由一熱,連眼窩也隨之熱起來。

“嬌嬌,天冷,小心著涼,快回去吧!”倪天路邊說邊揮舞手中的馬鞭子,然後猛然勒轉馬頭,腳下輕輕踢了踢馬肚子,棗紅馬立即撂開四碲狂奔起來。

他不敢繼續耽擱下去,他怕自己的眼淚會流出來讓嬌嬌看到。

倪天路也弄不清今天是怎麼了,以往也有與龍嬌嬌告別過,可從沒有今天這般讓自己心痛的感覺。

荷花澱幾十戶人家依澱而建。這裡的成年男人大多在龍家船場做工,女人開一些荒灘種植稻米蔬菜,養些雞鴨鵝等家禽家畜,或依河張網捕魚撈蝦,雖沒龍家有錢,但也不會短缺吃喝,過著一種自足的生活。

龍家莊院鶴立雞群,老遠就看到高高的門樓和白灰勾縫的青磚圍牆。圍牆內是兩進兩出四合院,後院是龍國興夫婦和龍嬌嬌。前院是管家老蔡帶著三個家僕居住。

一條青石鋪就的路面筆直通往白荷澱,水邊有兩排高大寬敞的木板房,那就是龍家的造船廠。

龍國興曾與倪瑞軒同在一條船上做升帆工,那時候一個十七歲,一個十八歲。他們的東家就是倪瑞軒的岳父。兩人在船上同吃同住一艙幾年,天長日久,情同手足,倪瑞軒大龍國興一歲稱為大哥。一天倪瑞軒說不想幹升帆工了,自己買條船來跑運輸。龍國興說:“大哥,你不干我也不幹了。你跑船,我修船,以後你的船我給你修補。”於是兩人跟東家辭了職,各自帶著幾年的積蓄開始重新創業。所不同的是,三年後倪瑞軒娶了原東家的小姐,龍國興則娶了侍候小姐的侍女白荷。各自成家後仍以兄弟相稱,各自太太婚前雖是主僕名份,但隨著丈夫稱兄道弟,便也從此姐妹相稱。

龍國興不知道倪瑞軒獨立門戶起緣於東家小姐。多年後方知因看上東家小姐才立志自立門戶,他不知道那個時候倪瑞軒只有一個想法,如果一輩子幹升帆工,也就不可能娶到東家的千金小姐。

倪、龍兩家事業蒸蒸日上,情份也越走越深。老一輩感情如陳年老酒越老越醇。小一輩子女連姻,親上加親。

龍家生活在白荷澱一直相安無事,與官與匪並無大沖突,無人從中作梗挑刺多得倪家在縣上與官府、警察局周旋,得以平安無事,天長日久官與匪知道倪、龍兩家是世交,不由自主便放在一起關照了。說白了,那種年月能夠得到官家另眼重視,靠的是白花花的大洋。遇到饑荒年會有匪徒騷擾事件,但龍家能慷慨疏財散糧先穩定白荷澱所有莊戶,有大股匪徒來時,送一些錢糧,小股匪來犯早被莊戶聯合起來趕出白荷澱。所以,龍家在此生活這些年沒經歷過大風大浪,也正是平靜安逸的生活,讓龍家生意得以穩步發展,同時有規劃地發展造船事業。

龍國興初始僅是為一些漁民修船,經營造船營生是和白荷成家以後的事。他一直認為,如果不是倪瑞軒娶了龔雲卿,自己就不可能娶到白荷這樣一個漂亮的妻子。他對倪瑞軒夫婦一直心存感激。

從開始僅是一間小作坊,做到如今已經成了桃葉縣一方大戶,縣內三分之二的漁船出自龍家船廠。一些壞了的船隻多喜歡給龍家修補,一致認為他家用的木材、桐油、灰漿貨真價實。他造過各種漁船,有篷船和無篷船等等。後來造出了帶船艙可以裝水養漁的船,曾興盛一時,受到運河兩岸漁民極大歡迎,也正是受這艘帶艙船的啟發,沒過多久,他又造出可以容納人在船上過夜的船來,人們叫它房船,說是將房子搬到了船上。其實那艘船僅有一個不足三平方的艙,形如一個木箱子,僅能容一人在艙內避雨,後來他加大船身,加多睡艙加大艙面積。只是這類船體積大,成本高,較少有漁民買得起。但是,卻慢慢讓運河內航運商家看中。倪家所用的商船是近幾年幾經研究改造出來的。如今,龍國興已經開始著眼造大型商船。三檣船在龍國興看來已經太小了,他想造五檣甚至六檣船。

其實那個時候早就有了七檣船或更大的雙層船,而在當時江淮流域卻無私營船廠造出來,在那樣的年代,一是不敢大資金投入。二是並不懂得引進技術,完全靠手工作業以及自己積累的經驗。因此,敢於造三桅以上的船,對龍家船廠來說,已經很不容易了。

龍國興不知道,此時倪、龍兩家正有一場災難悄悄降臨,而這場災難的製造者就是皮興揚。這場災難不僅危及兩家人丁興旺、商業運勢,也給當時桃葉縣造船業和航運商業帶來重大影響。

倪天嘯被劫匪殺死在揚州,在龍國興心底產生不小的震動。這些年來,他和倪瑞軒總結出土匪也多是窮人沒活路聚眾出來以惡勢力搶劫謀生,主要目標是謀財,可是謀財同時又殺人的事極少發生。龍國興也在心裡產生過不小的疑問,難道是天嘯在外跑船得罪了土匪?

茉莉和丁香侍候在一旁。

“年前咱倆去瑞軒大哥家走走吧,天嘯的死對他打擊不小。”龍國興的筷子在銅爐火鍋內輕輕涮著羊肉片,神情卻是一副若有所思之狀,他將捲成條狀的羊肉片放在女兒碗裡,抬眼對妻子說。

氤氳的熱氣繚繞升騰,兩盞燈苗在水氣中掙扎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