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晏告訴她,寧王領著大軍北上。穆其衝雖然腿斷了,可大軍裡還有人能領兵作戰呢,本來那支軍是要死槓的,後來得了命令,就一路打一路退讓,他們想將寧王的人全引到江寧府。
如今這支軍,退到了徽州一帶。寧王本人和上川衛的兵匯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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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因為宋首輔、嚴閣老、吏部、都察院接連牽扯其中,以至於朝堂內外越發安靜小心。
嚴閣老本人已經遞辭官的摺子,但皇后沒準。大家都懂,皇后此時沒準,不過是想穩住他。
京城的百姓仍舊那樣,甚至連六月的院試都貼了告示,照例舉行。
六月中,潛逃的嚴家老二被抓捕歸案,同期的巡按也被抓了。不過這兩人作為朝臣,情況特殊,為了防止被人滅口,被秘密關押到了別處。
嚴家弄出來的伏地衝天雷是真棒,改進過的震天雷也不錯。他們新造出來的貨都被截胡送去給皇上了,圖紙送去了兵器製造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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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皇上。
他如今正堵在江寧府北部的邊界上呢,大軍在他前方五十里處。
他沒死。
百官送行之時,他在大軍裡,但是行走兩日後,夜晚休整時,他就帶人悄悄離開了大營。
所以官道發生爆炸時,他不在裡面,也沒受傷。
對京城裝死,是誘一誘寧王的細作,順帶看看朝堂裡都誰是誰的人。
對大軍裝重傷,是想麻痺寧王,順帶看看康王和秦王老實不老實。
這一詐效果出奇,康王這個大傻子,孩子是人家的,小媳婦兒是人家的。
秦王更傻,不僅孩子是人家的,連身邊侍衛都是人家的!那侍衛最近頻頻給寧王傳信,倒是正好讓他利用一二。寧王起初以為他死了,就是因為這個侍衛。
不過這個侍衛早已經被抓了。
“陛下,京城的信。”溫玄知送上秘信。
溫玄知從兩粵押送人回京,但他壓根沒回到京城,半路上接到信,把寧王府家眷關進錦衣衛分部大牢就帶人來和皇上匯合了。
皇上接過看完:“呵呵。”
“陛下,您?”
“京城的局面控制住了。寧王的火器倉已經被端,楚晏命人將那些東西運到了彭城。你帶人去把東西給運來。”
“是。”
半日後火器到手。
皇上拿著沖天雷看啊看,這些日子他仔細回想著那日的事,他是怎麼做到前後左右都沒事,偏逮著中間炸的。
“原來還有引線!一顆連著一顆埋在地底下,難怪能頃刻間炸出那麼遠的距離,還能估算出朕的位置,難怪大家難以發現。很好。”
皇上又看一眼手邊地域圖,琢磨琢磨:“傳令給廖漢山和穆其衝他們,把寧王給朕往石蛇山逼近。再讓寧州軍,到這裡堵著,別讓他們跑了。”
他還從寧州軍營調了一萬人過來。
而今他要用寧王的東西,把寧王炸死在這裡。
“是。”
當晚,皇上以重傷痊癒的姿態“回到”大軍中。
次日檢閱大軍,檢閱之時看到康王和秦王,一時就不知道該同情兩個倒黴蛋,還是該同情自已。
不過康王和秦王還不知道京城的情況,所以還以為皇上是關心他倆傷勢,康王竟開口說:“陛下,您不用擔心臣,臣的傷已經好差不多了,只是傷筋動骨一百天,不能提刀殺敵,臣愧對陛下!”
“陛下,臣真的沒想到金雨會背叛我,他算是臣看著長大的。”一提起這事,秦王就氣的頭頂冒煙。
皇上伸手拍拍秦王肩膀:“無妨,這都是小事,大事還沒發生。”
秦王不解,以為他在安慰自已,大為感動。皇上果然向來待他們秦王府好,這都不計較!
這支大軍皇上不在時,是五軍營裡的一名副指揮使莫奇領的。
反正皇上只是重傷,重傷都沒回京,在莫奇的宣揚下,軍心穩如泰山。
這些日子寧王的人一直想要北上,卻因為莫奇等人的阻攔而沒能成功。
廖漢山那邊也沒閒著,先斬了來替寧王送信的人。收拾完豫章內的寧王軍,本來要去收拾上川衛的人,後來接到訊息,皇上要南下。他就領著大軍去收拾寧王留在建安的兵了。
此人的戰場經驗豐富,不是建安這些人可以比的。留在建安的人,很快就被他滅了,只有為首的指揮使領著少數部眾逃竄到臨安。
他又追至臨安,如今追到了江寧府的邊界上。
寧王一開始就很不解,皇帝都死了,你們如此拼命幹什麼?給誰當臣子不是當?
但是等廖漢山收拾了他在建安的大軍的時,他恍然:“看來探子的訊息有誤!皇上沒死。”
雖然早就猜出皇上沒死,可當聽到他出現在軍營裡檢閱大軍之時,還是道一句:“倒是朕小瞧他了,竟還會玩假死這一招,可惜還是個廢物!”
“未必是他自已想的,他身邊良將很多。”上川衛指揮使道一句。
他們與莫奇打了幾次,都沒能越過江寧邊界,其實他有點心虛。
而今京城的皇帝又確定沒死,心更虛了,可事已至此,只能繼續打下去。
他看著地域圖,問寧王:“皇上,您看這地域圖,廖漢山在南,莫奇在北,姓穆的他們在徽州。這邊,這裡也突然多了一支軍,他哪來的多餘兵力?如今這成了包圍之勢。”
除了上川衛指揮使,其他效忠之士也很愁。
皇上哪都好,就是兵力不足。從上到下的打仗經驗,也都不如五軍營裡的人足。先前火器充足,還能彌補這個缺陷。可是現在冀州的火器倉庫被端,只餘上川內的火器倉,不夠用。
嚴家出事,他們得到訊息晚了一點,可還是知道了。
“你們擔心什麼?”寧王仍然很淡定:“能打就打,打不過往海上走,不要順著他們計劃的路線走。”
“可海上有水師。”
“朕也有水師。”
寧王最近覺得自已越來越弱了,但是軍心得穩。且這群人跟著自已,總不能讓他們白白喪命。即便是白白喪命,他也不能說出來。
他指著其中一塊地方說:“這塊島是朕的,上面有人住,有糧田,什麼都有。退到到這裡自立為王,來日捲土重來也是一樣的。”
上川衛指揮使眼一亮:“陛下英明,去了這裡,距離琉球也沒多遠了,屆時還能收了琉球。”
他也有此意,就怕自已撐不到那時候。
寧王為了讓軍心更穩一些,又爆一點:“你們不要灰心,姓容的那廢物絕育了。退到這塊島上後,只要守住這塊島,哪怕不進攻琉球,等到新皇登基,我等即便什麼都不做,一樣有出路。”
眾人聽前面的話恍然大悟,難怪皇上一直沒皇子。聽到後面又不解,為何等到新皇登基就是出路。
他們看看寧王,寧王卻未解釋:“等我們退到島上,我再告訴你們。朕先前說送你們家人去安全地方,就是這塊島上。今晚就送他們走,若此處不安全了,再前往琉球或者倭國。”
聽到這裡,眾人再無別的想法。
他們追隨的皇上,可是連自已家人都不顧,也要將他們的家人送到安全地帶的人,這樣的人,他們一定會追隨到底。
而且他們的皇上,總能絕處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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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幾支大軍突然瘋狂攻擊寧王分散在江寧府境內的三支軍。
皇上還親自上陣了,別說,手刃叛徒這感覺真不錯!
殺完人回到軍營,他甚是興奮。
不過他研究著地域圖,看著看著就不高興了。
皇上聲音冷颼颼的:“看似我們打的寧王節節敗退,可朕怎麼覺得是他在牽著我們的鼻子走?你們看看他的敗退路線,一直往東,這是要往海上逃。”
他命人引著寧王往北,寧王命人引著他往東。
其中一個將領問:“陛下,那支水師如今在那裡?當務之急,是讓水師圍堵寧王。”
“就怕水師堵不住他,水師被他分走一批人。且朕總覺得,他敢往這走,就一定還有後路。”
他看著地域圖看啊看。
就在這時,楚晏給他傳了一封信來。
他看完忽而朗聲大笑。
“好,好,他想去海上,那就讓他去吧。”
七月中,寧王的三支軍,一支敗了,一支只剩兩三千人被俘獲了,只有上川衛的人隨著他退到靜海。
皇上的大軍也追至靜海。
寧王與皇上許多年不曾見了。
大軍之中兩兩相望,皇上看著他那一頭白髮頗有些感慨:
“你說你,都是要死的人了,還浪蕩作甚?”
寧王反唇相譏:“你連個皇子都沒有,光看你那張臉就知道是絕嗣之相,又還掙扎作甚?誰當皇帝不還都是姓容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