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興伯年歲不大，十七歲，大好年華被革爵，經受不住，眼一黑頭一栽，接著就被侍衛拖了下去。

尹夫人也被拖了下去。

但尹家母子只是小菜，貴妃才是重菜。

大長公主看向皇上：“貴妃呢？你總不會還要任由她無法無天！”

“貴妃——”皇上看著貴妃那張美麗的臉，眸中閃過猶豫、不捨，但很快轉換成冷漠：

“貴妃屢次殘害皇嗣，縱容親屬迫害官眷，肆意虐殺宮女內侍，罪無可恕，賜鴆酒一杯，追封靜懿皇貴妃，葬恆陵西宮。國庫空虛，喪事從簡，棺木內建芍藥花下葬即可。”

安排的明明白白。

心也確實疼的厲害。

可想到她的自私，既惱又恨。

“陛下！”

尹貴妃倏然抬頭，那雙漂亮的眸子中滿是震驚，不解，痛苦。目光觸及到皇上的雙眼中那一抹恨意，她知道此事再無轉圜。

她再次叩首：“臣妾謝主隆恩，願陛下今後龍體康健，萬壽無疆！願大鄴千秋萬代，國泰民安！”

此時別說貴妃不敢置信，就是大長公主和衛國公心裡和腦中都滿是震驚和疑問。他們以為皇上最多降位分，降到嬪或者以下，最嚴厲的莫過於打進冷宮。他們從來沒想過，貴妃會被賜死。

須知謀害皇嗣都沒讓貴妃身死，昨日那件事竟能讓她死？

這——

衛國公快速將最近的事情在腦中過了一遍，看看自已忽略了什麼。

皇上的話又傳來：“都下去吧。”

尹貴妃被刑內侍攜帶著鴆酒請回了長安宮。

永康侯府兩兄弟再也不敢提補償之事，躬身退了下去。今日之後，他們秦家要夾著尾巴做人了。貴妃雖死，可皇上素來寵愛她，難保皇上以後想起此事，不會後悔，屆時再秋後算賬。

又不由得埋怨，死丫頭半點用都沒有，原本還指望她能為家裡帶來一點好處，結果好處沒撈到，還因為她的死，害了全家。

想到這些，兩兄弟回到家中就買口薄棺，將人給埋了，沒在家多停靈一天。

大長公主也有此顧慮，看來要交代一下，她死後，公主府眾人最好還是避回江寧府。

倒是衛國公沒有立刻退下：“陛下，臣還有事啟奏。”

皇上把玩著桌上的玉麒麟，嘆息一聲。

“說。”

“陛下，臣年事已高，近來處理軍務時感力不從心，故想辭去兵部尚書一職，請陛下恩准。”

皇上仍舊在把玩著玉麒麟，不知在想些什麼。

片刻後，道：“衛國公，朕記得你今年五十有六，距離致仕尚早。不必急著離去。”

“陛下，臣的確未到致仕之年，可臣眼疾越發嚴重，早年——”

不待他說完，皇上就打斷了他：“好了！朕沒想殺你，下去吧。”

話已至此，再提就不識抬舉了，衛國公拱手：“是，臣告退。”

他快退至門邊時，皇上的聲音又傳來：“春天那會，你遞摺子彙報各地私兵的調查情況，各地皆有，西北最甚，且至今未整改。西北總兵廖漢山年事已高，朕覺得他比你更需要致仕榮養，接任人選袁映秋你覺得如何？”

廖漢山那是他的老部下，今年四十有五，實在算不上年事已高。陛下這是想收兵權了，先是西北，就不知接下來是哪裡。

“袁映秋為人忠厚，臣覺得甚好。但是——”衛國公猶豫了一下，還是說：“論領兵打仗，臣覺得穆其安更好。”

皇上頷首，手指揮揮。

衛國公離開，皇上丟下玉麒麟，這個老狐狸，以退為進試探他想不想殺人呢。有那麼一瞬間，他確實想殺了殺衛國公，竟敢以死逼他懲戒貴妃，活膩歪了。可想到楚晏，還是算了。

不過他賜死貴妃，並非因為衛國公和大長公主以死相逼，更不是因為秦家小姐和內侍，而是——

刑內侍歸來，打斷他的思緒。

“陛下，貴妃娘娘想死前見您最後一面，還想知道自已的死因。”

皇上一時竟不知道她是真的蠢，還是故作蠢了。

“朕不想見她。”

“原因呢？”

“告訴她。”

“是。”

刑內侍再次前往長安宮，長安宮內往日枝繁葉茂的芍藥，因過了花期，大片大片的枯黃花瓣或掛在枝頭，或落在盆內地上。

宮裡內侍和宮女們，均站在正殿前方垂首哭泣，殿門緊閉。

尹貴妃早已重新梳了妝，坐在大殿內等候，見門開，她立刻看過去，見只有刑內侍一人，杏眸中亮光漸漸散去。

“娘娘，皇上說不必再見。另，羊湯雖好，可過猶不及啊。”

尹貴妃一怔，他竟然知道了。

刑內侍接著跪地：“請娘娘上路！”

“請娘娘上路。”

“……”

隆昌十年七月二十三，貴妃娘娘薨。

為貴妃娘娘送行的內侍們，除了刑內侍，皆殉葬。

宮內喪鐘連聲響，再次由宮內傳到宮外。

傳到皇后娘娘宮中時，安皇后拿著筆的手僵了許久，墨團滴落在紙上她都沒注意到。

她吃驚的問向稟報的內侍：“為、為何？”

內侍搖頭。

“她真就這麼死了？”

和她鬥了將近十年，居然就這麼死了。

她身側宮女問：“娘娘，這是好事啊，您為何不太高興？”

皇后放下筆，聲音幽幽：“死了一個尹貴妃，還會再來張貴妃、李貴妃。只要不覬覦本宮手裡鳳印，她死了更好，活著也無妨。”

貴妃薨逝，其他妃嬪有高興的，也有唏噓的，但更多的還是恐懼！

皇上那麼寵貴妃，竟然捨得殺了她，這、這到底是為何？

百姓們也都不由的發慌，最近的京城怎麼隔三差五死貴人？

得到訊息們的大臣，同樣如此，皇上竟然賜死了貴妃！他連最寵愛的貴妃都殺了，還有什麼不能的？往後得小心些了。

但縈繞在眾人心頭的，還是貴妃死因。

~~

衛國公府

中午那會，柳拂月、楚晴等人還在吃驚以及惋惜秦二的死。昨日那一舞，曼妙鮮活，竟成了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刻。

今日午時，衛國公下朝歸來沒一會，宮中內侍來傳人，說昨日落水事件有著落了，皇上請國公爺和大長公主進宮。同時帶來秦二小姐死亡的訊息。

不成想，國公爺還未回，晚飯時內侍又來報，貴妃娘娘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