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來越冷了。
大雪不停的下,再過一段時間,山路就要被冰雪堵塞了。
根據莉娜的經驗,大雪封山之後,農場會有兩個月的時間,是沒辦法和外面接觸的。
這種寒冬臘月的季節,土裡是種不出東西的,荒廢的農場更是一點餘糧也沒有。
現在得囤好過冬的物資。
這種事本來是莉娜去的,但她第一天去鎮上就被醉酒的傷兵給圍起來調戲了,對方看她是個生面孔,還以為是什麼新來的流鶯。
莉娜還不屬於長相出眾的型別,都遭受到了騷擾。由此可見,女人們這時候去集鎮是很危險的,
採購物資的事,就落到了高夫身上。
趁著現在山路還沒封閉,高夫拉著板車就出發了。
高夫原本的面板是白皙的,斯斯文文的一個小胖子。但這段時間下來,他已經黑了不少,人也瘦了許多。
患病的母親,懷孕的妻子,這兩項重擔都壓在他的肩膀上。
所以,板車上承載的,不只是物資,更是責任。
這位曾經巨木集團的中層職員,低著頭彎著腰,拉著板車走進小鎮裡,就像是一個地道的南方農民。
他側耳傾聽著旁邊的動靜。
在集鎮上尋歡作樂計程車兵從他身邊走過,談論著最近的樂子。
今天據說有馬戲團過來表演,慰問這裡的傷兵。
時間就在午後。
高夫算了算,買完東西正好是這個時間點。
他打算去遠遠的看一看,感受一下馬戲團表演的氛圍。
出來這麼久,他對於故鄉的東西充滿著懷念。
高夫按照莉娜交代的,去採購必要的物資。
在集鎮的市場上,他又聽到一個傳言。
據說,這幾天,會有大人物來這裡。
一定是聯盟裡的大官吧。
高夫覺得這都是捕風捉影的事情,畢竟,聯盟裡高層的行蹤,都是嚴格保密的,怎麼會讓市井街頭都人盡皆知呢?
這一聽就是謠言。
高夫採購了物資,便向著馬戲團露天表演的地方走去。
節目已經開演了。
高夫縮在遠處,眯著眼看著舞臺上的節目。
他心中能默唸出每個花樣的名字,每個魔術所對應的小動作。
但有一人高夫始終看不透。
那個臺上的藍毛小丑,所表演的節目毫無章法,看不出師承何處。
高夫的視線不禁被那小丑吸引住了,他想破頭也不明白,那些動作是怎麼做到的?
如此的浮誇!
如此的炫技!
如此的,賞心悅目!
有那麼幾個瞬間,高夫甚至能感覺到,那小丑的視線掃向自己的方向,露出燦爛的微笑。
高夫不自覺的,把自己帶入了那個小丑。
如果,當初做出那個選擇,現在站在臺上的,就是自己吧。
高夫心中喟嘆。
臺上,小丑行禮謝幕,臺下響起震耳欲聾的掌聲。
高夫拖著板車,落寞的轉身離去。
他走在集鎮的大街上,距離出去的大門越來越近了。
這時候,身後響起了一聲:
“老高!”
高夫這時候正在走神,聽到有人叫他,便下意識想要轉身。
但他很快就回過神來,意識到什麼後,又急忙裝作沒有聽見,繼續往前走。
但也正是這麼一瞬間的停頓,讓身後的那人肯定了自己的判斷。
他一瘸一拐的走過來,拉著板車的把手,笑道:
“老高,真的是你?”
高夫低頭用含糊不清的話嘟囔道:
“長官,你認錯人了。”
“你這死胖子還裝!”那人推了一下高夫的肩膀,“我們大學幾年的室友,你走路這改不掉的外八字,我看著就猜到是你了?”
“真的認錯了。”高夫繼續裝傻。
“你再這樣裝就沒意思了啊!”那人語調放大,“走,難得見一面,和我進去喝幾杯去!嘖,你這胖子怎麼瘦了這麼多?”
說著,就摟著高夫的脖子往旁邊的酒館帶。
高夫想掙脫開,但這瘸子的手勁真大!
到了溫暖的酒館,老同學開了一個包間。
高夫觀察到周圍人對這同學畢恭畢敬的態度,猜測這人的軍銜應該不低。
他這時候也沒有裝下去的必要了,而是嘗試著和老同學拉進關係,感慨道:
“當初在學校的時候,我就知道你能成大器!畢業後我們都搶著往巨木城的好單位裡擠,就你主動去鳥不拉屎的邊境當兵。我當時就猜到,你肯定所圖不小,現在高低也是個大隊長了吧,晉升少將指日可待啊!”
高夫這話明裡暗裡的都在恭維。
但老同學卻搖頭道:
“我能當上大隊長,並不是我有多努力。恰恰相反,我的努力一文不值。真正讓我做到這個位置的,是我中將叔叔。”
高夫:“……”
老同學繼續道:
“所以,我想提少將是很難的了,畢竟我叔叔也有自己的孩子,能把我提到這個位置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高夫不禁感嘆道:
“在寢室裡我一直以為你跟我一樣都是苦哈哈,沒想到你小子竟然藏的這麼深。”
“錯了。”老同學搖頭道,“我們寢室四個人,舍長的父親是集團副總,老三的母親是聯盟秘書長。”
“舍長不是說他爸是廠裡工人嗎?老三說他母親是企業小會計啊。”高夫覺得心中一陣震撼,“好傢伙,原來全都是蒙我的是吧!只有我一個是苦哈哈。”
“是的,只有你。”老同學點了點頭,“所以,你現在知道,你能從小鎮考到巨木城來上大學,和我們做同學,是有多麼不容易吧。”
高夫低頭沉默了。
老同學的語氣變得痛心疾首起來:
“高夫,你真是拿著一手好牌打的稀爛!從一個小鎮出來的青年,成為巨木城的廠長,再到通緝犯!你在做什麼啊?你知道我當初收到你的通緝令,是有多麼難以置信嗎?你這麼個膽小鬼,竟然做了通緝犯,你怎麼想的啊!”
老同學的情緒很激動。
但高夫用一句話止住了他:
“老四,我孩子快要出生了,請你,幫幫我。”
老同學聞言,愣住了好一會兒。
他坐在沙發上,嘆道:
“我本來就沒想抓你,否則在大街上就喊你名字了。高夫,你知道嗎,明天我就要死了。死之前還能和故人敘敘舊,真好。”
男人拿起桌上的烈酒,一飲而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