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核意志被摧毀了。

無數被這道意志裹挾的個體意識，也在這一刻得到解脫。

現實中的他們早已經死在了裂界，但他們的意識卻被複制，從而成為混亂扭曲的一部分，時刻與瘋狂相伴。

此刻，一道道虛影懸浮在天空中，緩緩消散。

奧列格和傑帕德，看到很多銀鬃鐵衛的戰友。

娜塔莎也在虛影中，發現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死死的盯著，直到這些虛影露出釋然的神情，變得透明不見。

天空中，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此刻的永冬嶺，甚至連風雪也止息了，變得無比寂靜。

一切都結束了。

楚牧離開了這裡。

“牧，哥，哥。”布洛妮婭望著空蕩蕩的天空，情不自禁的喃喃道。

這一句稱呼，已經太久沒從嘴裡說出來，此刻是那麼的陌生。

但又彷彿早已經習慣，自然而然的就說了出來。

腦海裡一片混沌，想不起來，還是想不起來。

布洛妮婭痛苦的抓著頭髮，她此刻才驚覺。

直到楚牧離開的這刻，她也沒說出口一聲哥哥。

他是那麼期待著重逢，他滿心裝著曾經的那個妹妹，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是那麼柔和，即使到最後，言語也沒有絲毫責怪。

可為什麼，自己就把他忘了?為什麼，忘得這麼徹底?

直到最後，他也沒有從自己這個妹妹口中，聽到一聲哥哥。

此刻的布洛妮婭，失魂落魄。

……

“又，丟下我一個人了。”希兒低著頭，肩膀顫抖，眼淚大顆的掉落。

一直在忍耐的眼淚，此刻卻彷彿決堤了那般。

她的記憶，不禁回到了十多年前。

“希兒，我發現你有成為大人物的特質，敢打敢拼，長大以後肯定能出息。”男孩坐在礦場的廢渣上，對面前的小弟鼓勵著。

女孩眨巴著眼睛，嘟囔道：

“我倒不想當什麼大人物，我只想馬上長大，恨不得現在就長到二十歲。長大了，就沒人敢欺負我了。”

“那你會欺負別人嗎？”男孩問道。

“應該不會。”女孩搖了搖頭，“別人不欺負我，那我也不欺負別人。當然，要是看到有人欺負弱小，我就揍他!”

“那你要實現這個夢想，就必須成為大人物了。”男孩笑著道，“這是一個人欺負人的世界，你只有成為大人物，才能改變這個世界啊。”

“那我得揍多少人才行啊。”女孩嘆了口氣，“這樣的夢想，距離我們好遙遠。”

“覺得遙遠的話，就把夢想分段，每一段設定一個小的目標。”男孩鼓勵道，“比如，要想成為大人物，就先成為大人，這樣就實現三分之二了。”

“難怪你是老大!”女孩恍然大悟，“原來你已經偷偷實現三分之一了!”

頓了頓，她笑道：

“不過，成為大人還要好久好久。”

“是啊，對我而言，這個目標太遙遠了。”男孩輕聲嘆息，“太遙遠了。”

“也沒那麼誇張啦。”女孩搖了搖頭，“再過十來年，我們就都是大人啦!然後努力成為大人物，你是老大，就是大大人物!”

男孩聞言，微微的笑著，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希兒想到這些，泣不成聲。

……

永冬嶺上，希露瓦攙扶起布洛妮婭，娜塔莎緊緊抱住了希兒。

傑帕德和奧列格看到這一幕，都眼眶泛紅。

史瓦羅已經默默開始了計時。

它不知道這一次的計時，會持續多久。

但它會一直等下去。

人們不願意相信楚牧就此死去，因為他來到雅利洛六號本身，就是一個奇蹟。

所以，請讓奇蹟，再度發生吧。

……

楚牧再度清醒的時候，感覺自己彷彿漂浮於虛空之中。

他頭痛的厲害。

恍惚間，他想起自己似乎接受了很多記憶，痛徹心扉的記憶。

但是，自己現在，卻怎麼也想不起這些記憶的內容。

楚牧並沒有因為失憶而惶恐，因為他知道，這是在救自己!

星核的意志把那麼多記憶拋給自己，這些來自前世的記憶，並不是能夠輕易接受的。

自己要麼成為前世，要麼變成瘋子。

無論哪一種，現在的這個楚牧，都不會存在了。

星核是為了拉自己同歸於盡!

此刻，楚牧只是感覺到疼痛，但意識還是清醒的，這代表著他從危機中解除出來。

這總歸是一種好事。

但是，楚牧並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在哪。

這片空間是一片虛無，就彷彿每一次做夢那樣。

漸漸的，楚牧聽到了遠處傳來低聲的囈語。

那個人向著自己靠近。

楚牧輕聲開口：

“該叫你藥師，還是娘娘?”

娘娘兩個字一出，對方發出的囈語一瞬間變得癲狂，吵的楚牧耳膜刺痛，頭腦發脹。

楚牧並沒有把豐饒星神藥師，和當初砂海星的那個娘娘，簡單的劃上等號。

一個人類成為星神之後，不僅生命層次進化了，意識層面其實也發生了改變。

娘娘，只是星神藥師的一部分，並非全部。

自從接觸到藥師之後，楚牧總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這個豐饒的神明，其實很矛盾。

祂明明是無私利他的神明，卻要殺了無眼者。

祂明明要殺了無眼者，卻一次次救下楚牧。

之前是，現在也是。

“為什麼，總要救我呢？”楚牧輕聲道，“這一次，我可能就要成為前世那個人了，這難道不是你想看見的嗎?何必幫我?”

藥師沒有說話。

事實上，楚牧從來沒有從這位星神嘴裡，聽到過一句清晰的話語。

一直是意味不明的囈語。

之前他和藥師簽訂的契約，也是楚牧單方面要求的。

但藥師也沒有提出意見，而是真的按照楚牧說的去做了。

這在楚牧看來，就是藥師同意了這個契約。

楚牧也會按照契約來辦事，畢竟，是他提出的。

因此，他忍著疼痛，認真道：

“最多半年，我會回到深藍星，繼承前世留下的一切。到時候，把記憶給我吧。

“你愛的，恨得，都是前世那個人。也只有他出現，才能與你解釋清楚。

“你幫了我很多忙，我很抱歉，自私耽擱了你太長的時間。請，再給我一點時間吧，我想去見我的家人。

“能夠，給予我一具新的身體嗎？”

楚牧發出懇求。

藥師走到楚牧的面前，拿起楚牧的手，斜著頭，將臉貼在楚牧的手心上。

楚牧看不到，但卻能感受到手心的冰涼：

“你是，在哭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