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玲現在在車上坐著,隨著車身晃悠晃悠,漸漸地陷入了迷迷糊糊的境地。
在迷迷糊糊中,她忽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將她往後面推。她睜開眼來,發現公交已經剎不住車了,帶著加速度像失智的野獸一樣往前衝去。
穿過隔離帶時,趙師傅座位上的平安符左右搖晃,菜籃子翻了一地,一車人都東倒西歪。
根本來不及反應,公交車連車帶人筆直地往河裡衝去。
完了!
撲通一聲破水聲,整個車子落入水中,水很快從窗戶裡灌了進來。
一開始,他們還有活動的空間,但老人們全嚇傻了。趙師傅按下氣動門裝置,但出了故障,夏子玲情急之下掰下窗戶旁的安全錘,對著中間窗戶四個角就是一陣猛砸,萬幸,玻璃破碎及時,有了珍貴的逃生通道。
“大家快出去,跑到車頂。”夏子玲瞬間被推搡,她環顧四周,“趙師傅,快走。”
“你先走,我的安全帶解不開了。”
夏子玲立刻蹚水到駕駛室,拼命用手拔卡在座位下的安全帶。
“來人,幫幫忙。”夏子玲往後呼喚,但人們都在搶奪那寶貴的逃生出口,沒人注意到他們。
“該死。”夏子玲用安全錘捶打著插口。
這一舉動還真奏了效,安全帶鬆了一截,趙師傅抽出身來,夏子玲將安全錘遞給他,趙師傅很快又砸開一面玻璃,他水性很好,扒著窗戶框就出去了,“快,我拉你出……”
這時候不知道哪裡出來一個人,可能由於逃生本能,不由分說地就往外面擠,也不管趙師傅拼命地伸手,只用力地往外面頂,夏子玲剛想跟上去,甚至被他重重地一腳蹬到了鼻樑,失去了平衡。
此刻水已經到胸口了。
夏子玲沒有什麼力氣了。
在夏子玲眼中,這車好像沒有浮力,又好像被水下的東西拽著,水漲的出奇快,像是直接從車體裡滲進來的一樣,很快就沒過了她的脖子,她的視野沒一會就被河水淹沒了。
我真要死在這了嗎?車裡就我自已了。如果這樣的話,也還不錯。夏子玲慢慢閉上了眼睛,兩滴淚融入了河水中,她掙扎的幅度越來越小,聽力也來越模糊。
世界變得好安靜。
她漂浮在車廂中,就像一塊在水中央的飄帶。
撲通,又是一聲破水聲,這次又是車輪子先出水面,接著車體也出了水面。不對,不是車子浮起來了,相反車子一直在下落。就像穿過了一道水的屏障。
夏子玲感覺身體慢慢恢復了重量,眼前感受到亮光,又能呼吸了,聽覺也回來了。
她不可置信地睜開了眼,發現自已還在公交車裡,不過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車子正在高空彷彿突破了雲層一般往下落,又好像在飛!
雲層上的白頂光不斷在玻璃外繪畫著光怪陸離的光影。
車子重重地落到地上,減震彈簧壓縮到極致又釋放,然後車子繼續顛簸著,一往無前。
夏子玲才發現車內的乘客甚至司機都不見了,離奇的是,原先完好的公交現在就像年久失修的鐵疙瘩,車身掉漆,還佈滿劃痕。
透過玻璃,她嚇出一身冷汗。
只見公交車行駛在長長的窄橋上,橋的寬度剛好容納車身。
前頭和後頭都是一望無際的大瀑布,橋就橫在這兩岸之間,就像一根掛麵,橋下面深不見底。
這是去哪的路?現在在哪?在夏子玲印象中,這個小城就沒有這樣的地方。
她試著開門,可是這門關的天衣無縫,根本無從下手。這種門一般都是裝置控制,夏子玲跑到駕駛座看著操縱檯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挑了一個按鈕按下去,沒反應。又換了一個,結果還是一樣,她坐在公交座位上,又試著用腳夠剎車,踩到底了,公交車仍然勻速開著,時不時顛簸幾下。
她趕緊在書包裡翻著電話,但願它還能用。一瞬間,她的手摸到了硬物,一看,正是劉麗婷送給自已的鋼筆,就掉在在夾層的縫隙中!
她心中一驚,接著摸到了更讓她吃驚的東西——車票。
邪門!
這東西她剛拿到就扔了,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最後才把老年機翻出來,剛捧在手中,突然車身一個劇烈顛簸,老年機從她的手中飛了出去,在座椅上磕了一下,磕壞一個角,然後滾到了一邊。
“電話!”夏子玲夠到手機一看,還好能開啟,但手機沒有訊號,完全打不通,就連時間都停在了詭異的十二點整,一動不動。
公交穿過這巨大的峽谷,走上了崎嶇的土路,外面此時好像起了霧。
夏子玲在座位上蜷縮著身子,側著頭心灰意冷地看著窗外模糊的一切。只見外面散落一些破敗的瓦房和成堆的草垛,掉皮的電線杆中間折斷,頭直插進土裡,形成了一個三角形。
看著看著,她發現不遠處有一個路燈,和人差不多高,在這片昏暗之地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定睛一看,這個路燈好像在走路,還是一跳一跳的。
這一幕看的夏子玲心裡直犯嘀咕,她猛掐自已的大腿,忽然感到一陣鑽心的痛,看來這不是夢,再看那個路燈,確實在跳,但因為跳得太慢,漸漸被公交車撇在霧色中看不見了。
接著房屋開始多了起來,漸漸地樓房也多了起來。公交車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目的地快到了,請要下車的旅客準備好行李物品從後門下車。”
原本再熟悉不過的播報音在這裡顯得格外詭異。
接著車載音響一陣嘈雜聲後,傳出了冰冷的電子音:
“本站目的地——長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