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給後爸留的小半碗年糕,怕涼,悶在了鍋裡。
後半夜的時候,她是在睡夢中被提著頭髮弄醒的,先是刺鼻的酒氣,緊接著一睜眼就看見了滿臉通紅的父親。
那天……他又喝大了。
他端著年糕,猛地摔倒了地上,眼中爬滿了血絲:“說!哪來的,是不是偷老子錢買的。”
然後她感到頭皮一陣劇痛,自已被猛地撞到了牆上。
緊接著血順著髮梢流了下來。
“過來!我讓你吃,讓你吃……”父親抓起地上的年糕就往她的嘴巴里塞……
“玲玲,玲玲!”籠叫夏子玲的名字。
“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
她擠出一抹笑容:“沒事,我有點累了。”
說罷,她自已出屋了。
第一世界的記憶開始消退了,但這些第一世界的記憶像是有人用橡皮擦特地擦拭一樣,先從好的開始,留下的待消解的記憶大部分是糟糕的。
夜色如水,遠處朦朦朧朧起了霧。夏子玲也不怕附近有遊蕩的屍鬼,自已一個人到瓦院附近的小土坡上坐著,望著一如既往昏沉的天空發呆。
溼冷的風迎面吹著。
夏子玲在想些什麼,她又能想些什麼呢。
“我還不知道小土坡上有片草地呢。”柳紅出現在她身後。
柳紅就盤腿坐在草地上。“我剛才說話有點過了。”她望著晃動的野草的眼睛中露出愧疚。
夏子玲語氣平靜:“不怪你,你說的沒錯,不過確實讓我想到了不好的回憶。”
“所以說,你想好了嗎?”
“想好了,我不想回去了。或許,你是對的,在這挺好的。”
柳紅聽了,臉上閃出了一絲失望,捧著白皙的臉蛋說:“這就怕了?我揭開你的傷疤,只是提醒你,如果你選擇出去,那你出去後會面臨的悲慘境遇。”
她慢慢站了起來,話鋒一轉:“但是,若你有改變過去的決心,那就沒人能阻擋你。我不知道你在過去經歷了什麼,但我知道樹苗遮蔽不了風雨,而大樹可以。他們扼殺得了樹苗,卻埋葬不了大樹。”
“如果再讓我回到過去,誰惹我,我會給他啪啪兩個大嘴巴子,哈哈哈。”柳紅微微笑著,舉起手在空氣中佯扇了兩下。
她轉過身去:“所以說你要想好,我不會干涉你的選擇。你是想成為樹苗,還是想成為大樹。”
說罷,柳紅離開了,她的聲音漸小,卻不停在夏子玲腦海中迴盪……
一行人坐在在瓦院客廳裡。
崇鬼站在柳紅身後,幫她捏著肩說:“柳姐姐,你說老煙槍信裡面說,找到我師妹後帶她去見白老頭是為什麼?”
“誰知道?見我師父幹什麼。”
江嶼道:“他這麼說肯定有他的道理。”
“誒,對了,師妹呢,怎麼還不回來。”
柳紅手指夾著煙:“別急,再給她些時間。”
籠此行本來就是要找白老頭的,但因為路痴耽擱了,這也算迴歸航線。
忽然,柳紅笑了,露出兩個酒窩。在她目光的正前方,出現了夏子玲的身影。
“來吧。”柳紅嫣然一笑對夏子玲說,“看來樹苗要長成大樹了。”
這裡面的意味只有柳紅和夏子玲會懂。
崇鬼忙去迎接:“什麼樹不樹的,哈哈哈,小師妹,你要是想養個樹精,我也有辦法。”
江嶼眼冒星星,“真的?你們訓鬼的真牛逼,我也想訓個鬼,異獸也行,帥!”
柳紅往江嶼的頭上彈了一下,把槍扔給他:“拿好你的青槍。”
“那確定了,霧氣一散就去拜訪白老頭。我來帶路,好久沒見那老頭了。”柳紅伸了個懶腰說,“趁霧夜大家可以回屋休息一下了,明天還要趕路。”
“那就這樣吧,我也累了。”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響亮的歌聲頓時環繞在屋子。
“哪裡來的。”崇鬼有規律地點著腦袋,“還挺嗨。”
江嶼喊道:“是它。”
夏子玲對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她立刻跑過去,果然,她放在條桌上的老年機響了。離奇來電方顯示的是未知,況且它明明已經沒電了才對。
柳紅他們立刻圍了過來,夏子玲看看柳紅,柳紅點點頭示意她接下來。
她顫抖著手指按下通話鍵。
周圍立刻安靜了,全都屏息凝神地傾聽著。
裡面傳出來先是一段電流的聲音,滋滋啦啦的,然後像是有人按下了消音鍵,頓時安靜了下來。
只聽裡面幽幽地傳來了說話的聲音:“夏子玲,嘿嘿嘿,你在聽嗎?”
“你是哪位?”
“嘿嘿嘿,我是哪位?你難道聽不出來嗎。”
夏子玲立刻往後撤了幾步,神情緊張。
“怎麼了?”柳紅輕言道。
夏子玲結結巴巴地抖出幾個字:“徐……徐慶國。”
“他是誰?”崇鬼小聲地問
“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夏子玲此話一出,在座的頓時都面露緊張,一直吊兒郎當的崇鬼也不意外。
“好冷啊,我這裡好冷啊。我沒找到我的妹妹呢,我可不能死。你把我妹妹藏哪了,啊,藏哪了!”對面情緒激動。
“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號碼的。”
“久久不能平息,神樹的怒火不能平息,我會找到你……” 電話那邊神神叨叨地自問自答著,好像沒聽見夏子玲問的話。
“你現在在哪?”
“不知道,可我不知道我已經死了。”電話那邊甚至傳來了哭腔。
“見到你,不過我很快就能見到你了……”
嘟——嘟——嘟——嘟,一陣盲音傳來,老年機恢復了安靜,然後就是黑屏,怎麼按也沒反應。
夏子玲感覺背後發涼,這太匪夷所思了。
柳紅也一臉沉重:“我們對這個世界瞭解的還是太少了。”
崇鬼一頭霧水地說:“死人打的騷擾電話?”
籠隨口問道:“他死多久了。”
夏子玲仔細一盤算,全身頓時充滿涼意,細思極恐:“剛好七天。”此刻屋子裡應景地颳了陣陰風,涼颼颼的,颳得門簾亂晃。
“頭七!”在座的人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
這個世界真有那麼玄乎嗎,他們是死後來的,人死後如果再死的話會怎麼樣呢?
“別胡思亂想了,有我和崇鬼坐鎮出不了大事。”柳紅髮話安撫各位,“都快休息吧,江嶼,你守夜。”
“啊?為什麼是我,我我我害怕。”
“別那麼多話。”
籠伸了個懶腰說:“今天能睡個好覺了。”
崇鬼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守夜的男人最帥哦。”說著比了個大拇指。
江嶼的眼神立刻不一樣了,透出一抹堅毅與責任,目視著前方無邊的黑暗,拍了拍胸脯道:“放心交給我吧。”他緩緩回頭,好讓月光打在他的側臉,“誒不是人呢?都回屋了?”
“那好吧,我就坐在客廳。有我在,誰也進不來。”
夏子玲在房間裡盯著天花板,她老感覺晚上的電話總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他好像在傳遞某種資訊。
“好冷啊。”
“久久不能平息。”
“不知道。”
“見到你。”
為什麼全是無主句開頭,不符合徐慶國的說話習慣啊,電話那頭真的是徐慶國嗎?還是他已經瘋了。
無論是不是都已經太瘋狂了,她可親眼看見他被猩猩撕成了碎片,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性。但她確定那就是他的聲音。
“好,久。”夏子玲默唸了起來。
“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