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聲勢浩大的主神祭還是出了大亂子。勞心費神地準備了許久,祭祀的頌文也算是背了下來,沒想到往聖域最高峰的一路上,都快接近最高峰神廟了,釋羅狄迦的心口突然就一陣疼了起來,忍不了,稟報了始遨,主君急忙親自帶了她回十二宮山去。
釋羅狄迦身子不舒服就撂挑子,她自己可以毫不在意,而其他為了祭祀準備的三百多號人豈能沒有怨言的。接下來的這幾天,前殿和中樞裡和抱怨,矛頭當然是恃寵而驕的十二殿。
這天傍晚,霞光萬丈,過不了多久,最後一抹夕陽的亮色也即將沉入恆海的波濤中,釋羅狄迦無所事事地獨自坐在十二殿正門外的臺階上,雙臂環繞著膝頭,向遠處眺望著,莊嚴肅穆的殿宇群中,她是唯一的見證者,歲月的沉澱和星辰的往復。
十二宮的白色臺階延伸至山腳之下,山谷中的風,半空中盤旋的白鳥,她自己,融入了這片神秘而古老的領域,與時間共鳴,感受著宇宙的流轉。
忽然,她收回視線,第十殿蜿蜒而上的白色甬道上有一個人正向十二殿方向走來,隨風揚起一角的白色斗篷下,隱約可見神金甲冑那特別的光芒。霎時間,天色變了緋紅與橙黃糾纏的顏色,距離太遠看不清來人的臉,她能感受到縈繞在此人身上近乎聖神的神力縈繞,是她從來沒有感受過的寧靜和深邃。
遙遠的亙古時代所蘊涵的一種感人至深的東西一剎那間觸及了她的靈魂。
那股震顫似一曲蕩氣迴腸的歌,縈繞心間已經幾個輪迴。
釋羅狄迦站起身,靜靜等侯那人跨上十二殿的臺階。
在那晚聖域不甚真切的晚霞映照之下,釋羅狄迦第一次見到了剎迦。
“你是誰?我怎麼從來沒有在聖域見過你。”阿釋問道。
那個人銀色的長髮在風中搖曳飄逸著,金紅色的雙瞳,以及隱約眉間的硃砂印記,面容清秀,俊美,讓人聯想起世間最清澈純粹的存在。
年紀應該和慕差不多,身材頎長,卻不顯瘦削,神金甲冑穿在他身上有種空靈出塵的氣息,彷彿不食人間煙火一般。
他站在離釋羅狄迦不遠的臺階下,微微揚起頭,反問道:
“小姑娘,你又是誰呢?”
聲音冷峻悠遠,猶如料峭寒冬中山澗裡的一泓泉水般凜冽。
釋羅狄迦有點不高興:
“我是十二殿奉天祭司,釋羅狄迦。”
“你也是奉天祭司嗎?小姑娘,你多大了?”
那人似乎覺得有趣,嘴角揚起一絲笑意,看不真切。
“我多大年紀和你有什麼關係,從正殿經過都需通傳,你來我十二殿,我有資格問問你吧?”
“我多年未來聖域,見著十二宮山景色壯闊,就沒走後面甬道,失禮了。今日是來覲見主君大人。”
“我沒聽主君說今天會有駐外奉天覲見,你要從我這裡過去先看看你有什麼本事吧,”
與此同時,一束白光從釋羅狄迦的指間向那人射去。
那人伸出一隻手掌,白光竟在他手掌前停滯不前,修長而有力的手指輕輕的捻住了釋羅狄迦射出的那一朵白玫瑰。
“阿釋住手!”
釋羅狄迦還愣在那裡,背後傳來始遨的聲音,轉身一看,不知什麼時候主君站在了十二殿門口。
“她年幼無知,你不要放在心上,剎迦。”
始遨對那人的語氣非常客氣。
“阿釋,你這會兒怎麼不怕生了?”一邊責怪釋羅狄迦。
剎迦,這個人就是第六殿奉天祭司剎迦麼。釋羅狄迦當然聽過這個名字,原來是他。她見過的奉天祭司不多,但聖域裡一直有許多關於剎迦的傳說,被稱為半神的男人,傳言歷代第六殿的奉天祭司皆出自一脈,身體裡流淌著神明的血液。
關於這代十二個奉天祭司誰的實力最強?三紀裡的爭論和大小賭局無一例外都集中在第六殿剎迦和第三殿擎晃這兩人身上。剎迦的沉靜和聖潔,擎晃的霸氣和陽剛,剎迦出世,擎晃入世。
剎迦見了始遨,單膝跪地,向主君行了禮,釋羅狄迦這才注意到他斗篷釦針的樣式,果真是第六殿的徽印和黑曜石。
剎迦站起身來走到釋羅狄迦跟前,把手上的那朵射向他的白玫瑰輕輕地插在釋羅狄迦的耳際髮梢,說了句:
“你好啊,十二殿。”
就隨著始遨穿過十二殿側的甬道離開了。
釋羅狄迦呆呆地站在臺階上,輕輕撫摩著耳邊的白玫瑰,剎迦那一句:
“你好啊,十二殿。”在她心中盪漾起一片漣漪。
那天正好是釋羅狄迦15歲的生日,她高高興興地等著和始遨吃晚餐。釋羅狄迦從小就和始遨同坐同息,每天的進餐都一起。今天是她的生日,她知道始遨肯定給她準備了生日禮物,儘管慕先生今年還沒有來到聖域,令她覺得有點遺憾,但終究是小女孩心性,一想到禮物,她就開始坐不住了。她走進偏殿,看見始遨已經坐下了,而他的旁邊坐著的正是剎迦。釋羅狄迦習慣性地坐在始遨的右手邊,面對著剎迦。她看著始遨,歡快地眨眨眼睛,始遨當然知道阿釋的心思,捏了捏她的臉頰,說道:
“等會兒吃了飯,你回宮裡去找吧,已經放在你寢殿了,”
釋羅狄迦快樂地跳起來,樓著始遨的脖子親了一下。
好不容易讓釋羅狄迦安下心來吃飯,他有點抱歉地對剎迦說:
“本來單獨給你接風,碰巧今天是這孩子生日,公務上的事情等明天再聊吧,這次還請你多呆幾天。”
剎迦點點頭,似乎隔著桌子對阿釋微笑。搖曳的燭光下,這個人的身上似乎籠罩著一層光輝,釋羅狄迦心滿意足地看著剎迦,打從見到他的第一面起,心中就有一種似曾相似的好感。
“初次相見,不知道今天是釋羅狄迦大人的生辰,並沒有準備什麼,在下十分抱歉。”
剎迦說話用字斟酌。
“你今天可知道了!待明年此時你可要記得給我帶生日禮物。” 釋羅狄迦笑了。
“難道剎迦還每年千里迢迢的趕來給你過生日?他有好多公務要忙呢。你看看聖域裡有幾個人和你一樣清閒自在的?”
始遨看了眼釋羅狄迦的餐盤,又是隻吃光了自己喜歡的鵝肝煎鱈魚,旁邊的蔬菜一口都沒動。等到侍從上來撤盤子,始遨硬是逼著看她塞進口一個小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