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凌將法明大師帶回宣威城後並沒有去尋找隨軍的醫師,而是徑直駕馬來到了侍衛隊的營房前,有一位醫術高明叫做“鶴聲”的侍衛,陸凌知道找“鶴聲”的要比找那些隨軍醫師要頂用。
陸凌進城的時候,守城的衛兵將陸凌出示的通行令牌端詳了許久,端詳了半天確認無誤後才放行,守衛在放行時好心提醒陸凌,說城裡楚項羽遇到刺客了,現在正在全城戒嚴,最好趕緊回營去。聽了這話的陸凌心裡咯噔一下,他本來只想快點將法明大師安頓好,然後在約好的時間內回去找鹿大濤幾人,現在全城戒嚴,只怕要在城中耽擱,與鹿大濤幾人見不到了,想到這裡,陸凌一陣頭大,他不知道鹿大濤幾人那裡的情況如何了。
陸凌也不想那麼多,現如今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侍衛隊的營房與楚項羽的將軍府緊挨著,與其將兩者分開,還不如說是侍衛隊的營房就在將軍府內。他們本就是在楚項羽身邊盡侍衛之職的,不過侍衛隊日常須從將軍府的一側小門出入。
陸凌駕馬到了營房前,卻見小門緊閉,平常是輪流派兩人在此值守的,看來是戒嚴之後將軍府不讓出入了。
陸凌只好先拴好追雲,然後來到將軍府的圍牆下,揹著虛弱的法明大師看了一眼一丈多高的白牆,說了聲:“大師,把我抓緊。”法明忍不住咳嗽了兩聲,算是應了陸凌的話。
夕陽已經落去,一輪明月照耀下,陸凌仰著脖子看著牆頭,雙手向後託著背上的的法明,慢慢蹲下,粗壯的大腿開始蓄力,接著揹著法明騰地一下原地跳起,竟落在了一丈多高的牆頭上,要是法明病情不這麼嚴重,定然又要讚歎陸凌了。
陸凌輕輕跳下牆頭,便開始大步跑向營房,去找侍衛鶴聲。剛跑了沒一會兒陸凌便遠遠地看到遠處迴廊裡有人舉著火把,領著兩人提刀架盾攔著去路,等離得近了,陸凌看清那人是侍衛隊裡的一名伍長,領頭的伍長訓斥道:“何人奔跑!?”
陸凌滿頭大汗地回道“侍衛隊韋花山手下陸凌!”
陸凌之前與侍衛中的力士比試氣力,侍衛們也都算認得陸凌,雖然認出了陸凌,但夜色下,看不清陸凌背的是誰,剛剛將軍府中傳來訊息說有刺客,韋曉便傳令侍衛戒嚴營房,領頭那伍長不得不依舊警惕地問道:“你身後背的是何人,陸凌。”
陸凌答道:“這是一名重病僧人,我從城外帶回來,準備找鶴聲哥給看看。”
那伍長並沒有就此讓路,而是盯著陸凌繼續道:“得了什麼病?陸凌你出入城中可有令信?給我們看下。”
陸凌回答道:“有令牌!”說著趕忙去掏令牌,一邊掏著令牌一邊回話說道:“這位是僧人喘鳴發作。”
那伍長走上前來,身後兩名侍衛仍舊在原地攔著去路,伍長舉著火把看了看陸凌遞上的令牌,確認無誤之後還給陸凌,然後又將手中的火把在法明臉上映了映,仔細瞧了瞧了法明的裝束,接著又將手放在法明的胸口,感受著氣管因為發病而引起的震動,靜聽法明喘氣的聲音。
伍長看陸凌所言非虛,準備給陸凌二人放行,並好意提醒陸凌說道:“現在所有的地方都戒嚴了,曉哥給你的這個令牌現在也不能出城了。你去找鶴聲之後最好不要亂跑了。”
說完示意攔路的侍衛讓開,接著陸凌身後又走出了兩名手持勁弩的侍衛,這兩名侍衛一直藏在火把照射不到的黑暗處,用手中的勁弩防備著陸凌。這讓陸凌有些後怕,他如今練習神蹤訣雖然還沒有內力,但按照神蹤訣上的記載的訓練方法訓練調息身體,五感比之前清明許多倍,可還是沒有發覺到這些侍衛的埋伏,這些從戰場上淬鍊出來的侍衛,恐怖的讓人心驚。
其實沒有發現侍衛的埋伏,不是陸凌的感識不夠敏覺,主要是陸凌一心光想著解決完法明的事後趕去與鹿大濤幾人匯合,心不在此處,自然注意不到周遭的氣息變化。其次是雙方所面對的情況不同,陸凌知道是侍衛同袍,並沒有起戒備之心,而侍衛們則是身具防備刺客之責,必須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以有心對無心,陸凌自然是發現不了的。
陸凌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小聲問道:“楚將軍沒事吧…”
那伍長肯定的語氣回答道:“沒事,只不過刺客還沒有抓到,所以戒嚴了,到處都在搜查。”
陸凌聽了這個回答鬆了口氣,只要楚項羽沒事,那封城應該不會太久。他還惦記著和鹿大濤幾人的約定,想出城去,不死心的問道:“大哥,我再問一下,那我要想出城的話應該找誰?”
伍長有些詫異地看了看陸凌,不過還是回答陸凌道:“那就要找將軍了。”
陸凌聽了這個回答就徹底死心了,只能等到解除封禁再說出城的事了。
法明卻在這時出聲了,他趴在陸凌身上有氣無力地說道:“咳咳,施主,這是我的法珠,咳咳…請給你們楚將軍一看,他認得我,我有話要與楚將軍說……咳咳…”說罷緩緩的遞去一串法珠。
那伍長收了法明遞上來的法珠,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法明的請求。
侍衛鶴聲,剛巡完將軍府,換崗回到屋裡休息,侍從幫他脫下甲冑鐵衫,端來熱水正準備梳洗一番,就聽見屋外傳來敲門聲,鶴聲並不覺得驚訝,吩咐侍從去開門,自己則繼續梳洗,看來夜裡造訪鶴聲詢問身體的人不在少數,就連軍隊裡有點關係知道鶴聲醫術高明的,都跑來找他尋方問藥,楚項羽以前就說過鶴聲要是去開醫館,十里八鄉的醫館都沒的活。
鶴聲的門被陸凌敲開,雖然陸凌不認識眼前這個開門的侍從,但侍從卻認得陸凌,他們這些侍從平日裡無事了就愛聚在一起吃酒賭錢,再加上談論談論他們自己的主子,和其他的主子,尤其像陸凌這種,被他們自己的主子也談論過的侍衛,侍從們早就傳開了侍衛隊裡來了一個年歲尚輕卻神力無窮的侍衛。
那侍從客氣地問道:“陸侍衛何事?”
陸凌站在門口著急的說道:“找鶴聲哥!讓他救救人”說著象徵性地把背在背上的法明顛了顛。
鶴聲正用熱水擦了把臉,問道:“老白,是什麼人?”
侍從回聲道:“是個僧人。”
鶴聲就怕現在戒嚴的特殊時期,這位侍衛小兄弟帶其他不知身份的人來問診,聽是個僧人,便說道:“讓他們進來吧。”
陸凌進了屋裡,見到鶴聲,連忙將法明放下,法明因為劇烈的咳嗽用手撐著雙腿,努力的吸氣,喘鳴這病犯起來出氣多進氣不暢,只想努力將氣吸進腹內,奈何喉管似被痰液堵住,人難受的很。鶴聲坐在一旁,將用來診脈的砂袋子放在法明身前,示意法明將手伸出給法明診脈。在診脈的過程中不斷耐心詢問法明的情況。又命僕人在自己的藥箱裡取出一個葫蘆和一版細針,讓陸凌幫法明脫下上身衣服。
那個被鶴聲稱作老白的侍從拿出葫蘆後,拔去帽塞,取一湯匙從葫蘆裡倒出黑褐色的黏稠漿液,讓法明喝下兩匙。鶴聲則拿起細針紮在肺經和脾經的幾個穴位上。
接著告訴陸凌:“這位大師受了風寒,要用瀉法將體內寒氣祛除,你在一旁等著。等行針完畢,你就將他帶回你那裡休息,明日我再給他開些草藥回去煎煮,每日來我這裡針灸,調養一週的身子,就差不多能好。”說完,鶴聲便繼續收拾打理,準備歇息,叫做老白的侍從,開始為法明進行瀉法。
喝了藥明顯已經沒那麼喘的法明,向鶴聲道謝,鶴聲依舊平和地說了聲“別用客氣大師。”
白姓侍從正在為法明瀉法之時,屋門又被敲響了,陸凌跑去開門,卻見門口站著楚項羽和剛檢查陸凌的那幾名侍衛。
陸凌一邊趕忙向楚項羽問好,一邊想著定是剛才法明給那名伍長的法珠起了作用,從沒過去多少時辰楚項羽就來探望法明這點來看,兩人關係匪淺。
楚項羽手中拿著那串剛才法明交給那名伍長的法珠往屋裡走去,鶴聲也起身迎接楚項羽,陸凌看著鶴聲這個醫術高明的侍衛,從剛才到現在第一次顯得有些匆忙,就覺得有些滑稽,看來如鶴聲這般養氣功夫深的人,也是惶恐自己的上司的。
楚項羽看到法明身上扎著細針,有些心切地問道:“何以至此啊?法明師父。”
楚項羽在西境從軍時,曾去雁塔寺拜託法明大師為自己的母親祈福,兩人算是故交,相識也有五六年的光景了。這回法明與大周各大寺法師帶領一眾僧人趕來龍城為戰場上亡靈誦經超度,還沒有進城與楚項羽見面。
法明回答楚項羽說道:“著急自己心中之事,疏忽了自己的身子,慚愧慚愧。”又單手向楚項羽行佛家之禮說道:“楚將軍,好久不見。”
楚項羽也衝著法明回禮,說道:“要不是大師讓人拿這串法珠與我看,我還不知道大師您來了。”從楚項羽的話語當中,可以看出楚項羽很尊敬法明大師。
法明撐著虛弱的身子誠心說道:“本是不該打擾將軍的,慚愧慚愧,只是這位小師父搭救了貧僧,貧僧心懷感激,路上聽說小師父遇到了難事,便有了私心想請求將軍幫助小師父,也算幫貧僧還了一筆人情債。”
法明說的小師父自是陸凌,陸凌聽了法明的話,心中也很是感動,法明雖然身發重疾,但依然想人所想,急人所急,果然是佛家慈悲的高僧。
楚項羽答應的很爽快,笑著說道:“慈悲之舉遇見了大師的慈悲之心,這就是善緣吧,哈哈。”法明微微頷首回了聲“阿彌陀佛”。
楚項羽轉過頭問陸凌:“陸凌,你救了大師,大師又來求我,你就好好說說遇到啥事了。”
陸凌聞言,將寄信之事全說給楚項羽,陸凌站在一旁說的仔細,楚項羽坐在一旁聽的認真,陸凌說完之後楚項羽稍微沉吟,便讓人取來將軍令書,寫下“今命九品侍衛陸凌拿什長鬍天祿”幾個大字,又蓋上隨身印信,之後叫人取來出城的令牌,遞給陸凌:“這是進出城的令牌,你可隨意進出城門,現在你速將此人捉回,讓督軍那裡審問,我保證給你們弄一個清楚明白。”
陸凌接了書令與令牌,內心激動,本來想著這事就給耽擱了,沒想到事情轉變得如此之快,不僅拿到了出入城池的令牌,還有捉拿胡天祿的書令,這樣就可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抓來。激動地說道:“謝將軍!謝法明大師!那我現在就出發!”
法明微微頷首,楚項羽笑著說道:“馬匹腳力可還行?要是馬累了就將我的馬牽來。”
陸凌說道:“不用將軍,我的坐騎可以的。”
楚項羽看出陸凌著急要回去,也不再多說,提醒了陸凌一句說道:“嗯,那你就去吧,既然要抓人,最好把甲冑穿上。
聽人勸吃飽飯,陸凌一想也對,自己不是金剛不壞,只不過是氣力過人的凡人肉胎。如果把胡天祿真的貪了軍餉,抓他就等於要殺他,命都沒了還不拼?
陸凌急慌慌地出門去,法明已經不喘了,氣還很虛,老白還在為他行針。
法明緩緩地說道:“將軍讓陸凌小師父光是穿上甲冑怕是不夠?”
楚項羽聽了這話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法明大師,您再這樣,我就要以為這小子不會是您的哪位俗世親戚吧?這小子厲害著呢,天生神力,不是一品大宗師奈何不了這小子!”
法明不看楚項羽,只是說道:“阿彌陀佛。”
楚項羽看著顯然還不甚滿意的法明,只好又開口說道:“大師放心,我去吩咐,讓人在後面跟著。”
聽到這話法明又向楚項羽道了聲:“阿彌陀佛,將軍仁善。”
楚項羽看著渾身被扎著針,像刺蝟似的法明,還要硬撐著身子幫助陸凌,覺得有些滑稽好笑,說道:“法師慈悲爾。”
………………
陸凌駕馬疾馳在宣威城往東門的石板大路上,清脆的馬蹄響徹空寂的街道。
一個黑影在一旁的屋瓦之上快速移動,緊隨著要出門的陸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