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的奇男子,如果往前追溯,刨掉幾個江湖俠客,當佔一席的,應是南齊的主帥王邑。王邑不修武,但除了武功境界,其它無一不精通,君子六藝,無一不成彩。當年他救南齊於危難,又一把大火斷了大周幾十年南下的野心,最後一出齊越合流,楚河以南歸於於一統,完美收官,事了拂衣去,退隱朝廷。讓當時已準備調遣西北軍和關外楊家軍的大周朝,著實鬆了一口氣。
而說到王邑年輕時的容貌,不管是上一代還是這一代,都是是江湖女兒最喜的那一款,眸堅,纖指,修於心。這就讓世間人對於王邑的吹捧一直到符合所有人心中江湖俠客形象的趙春光出現,才換了主角。
距離宣威城三里遠的一處高地,南齊搭起了一座點將臺。侍從端著一個精美的香爐,香爐中已經有已經有一炷香燃盡了,侍從剛點的一柱香也已經燃燒了快一半,香灰落在爐中,香爐中緲緲菸絲在王邑身旁飄遠。
王邑盤坐在主座上,他的目光落在遠處正在遭受投石機轟砸的宣威城上。
王邑三千青絲沒有一根如雪,唯一暴露王邑年齡的就是他那雙深似潭水的眸子。誰能想的到,這位看起來只有而立的英俊男人,年齡竟要比大周的皇帝武雯大上不少。這次他的堂哥,也就是當年“規勸”他歸隱的南齊皇帝請他出山,他本是不願來的,他已經近三十年不問過世事了。
他靜靜地看著前方的戰事,想著他的皇帝兄長對他說的那句“還是自家人開疆擴土,創不世之功吾更放心。”
…………
投石機又已經進行了兩輪投石,巨石在天空劃過一段完美的弧線,一顆顆兇猛的砸向宣威城。宣威城裡的守軍只有少部分躲在城垛後,大部分都藏在城牆腳,貓著身子與宣威這座城池一起承受著巨石的襲擊。
八日前,王邑下令,開始進攻巨石龍城最東邊的城池,宣威城。
龍城之役就此,拉開序幕。
“砰砰砰砰砰砰砰!”如放炮仗般,一波又一波投石機投射的巨石在城牆上炸開了花,城中挨近城牆的房屋,難不受波及,被砸的粉碎。
城牆上的大周守軍有被砸斷了腿的,有被砸軟了胳膊膀子的,也有身子砸扁了的,更慘的是好大頭顱被砸沒的。那些幸運沒有被投石機砸到的守軍,咬緊牙幫子,忍受著一輪又一輪的飛石。
王邑下令,將主要的進攻的重心,放在了宣威城的東面和西面。
王邑把所有的投石機拿出來轟擊城池,宣威城的東邊和南邊的城牆基本上已經被轟地不成樣子,城牆上的步道也在轟擊變得下坑坑窪窪。更不要說安置在城池上的各種巨弩,早被轟成了碎塊。
雖然王邑將所有的投石機都掏了出來,但每日只派一個軍進行攻城。其餘軍隊在側翼進行保護,每次只攻一邊城牆,今日東邊明日南邊。
十幾輪的投石結束,號角響起,力士將戰鼓敲地震天動地。南齊派出六千多名士兵結成軍陣手中舉著盾牌,木板,竹排等防禦箭矢之物,開始向宣威城緩緩移動。這會兒就變成他們咬緊牙根頂著壓力攻城了。
宣威城下的守軍開始蜂擁一般衝上城頭,清理碎石,拖運傷兵,抬運大弩。在城垛後的迅速集結士兵排成五排,端起弩機瞄向攻城的南齊士兵,在南齊士兵進入射程後,一聲令下,守軍們整齊地扣動扳機,弩箭箭頭拖拽出一條條銀線向南齊的軍陣爆射而去,大部分弩箭釘在南齊軍陣前排士兵的巨盾上,發出悶響和鐵金碰撞之聲。又一輪齊射,弩箭釘在了南齊軍士高舉的盾牌等防禦物上,偶有弩箭穿過空隙,釘入兵甲,刺進入血肉,前面計程車兵中矢,後面計程車兵迅速補上。
宣威城的守軍剛剛抬上城頭的大弩,弩手迅速裝填好箭矢,碎石。兩三人或拉,或蹬將弩弦上滿。
“放!!!!”
大弩射出的箭矢能將木板和竹排射穿,更別說單人舉盾能抵抗住了,南齊軍陣傳來的慘叫聲此起彼伏。但不足之處就是上弦太過耗時,單人弩射擊兩輪,大弩才能擊發一次。
三輪弩箭射完,攻城的南齊軍陣距離宣威城只剩一百二十步。宣威城上的守軍大部分換上弓箭,一波波的箭雨傾瀉而下,能弓善射的軍士更是可以用驚人的準頭,透過間隙射傷敵軍。
南齊的軍陣,像一頭頭巨獸,他們雖然扛著箭雨,但仍舊軍陣整齊地緩慢推進到了宣威城下,要開始蟻附攻城了。
………………
王邑身旁的侍從又燃起了一炷香,王邑盤已經在閉目養神了。
………………
南齊的軍營內,畢再玉與一眾將領在營帳中飲酒。軍中應是嚴禁飲酒的,但近日來王邑只約束要上陣拼殺的軍隊和駐守營防的軍隊,輪換休息的軍隊並不多加約束。不僅將軍將領們如此歡快,士兵們也是在軍帳中縱酒放歌。
軍帳中熱鬧非凡,將領們吃著肉飲著酒划著拳,帳外堆放著一罈罈南齊特有的黃酒,此酒助興是上品,不容易醉人,大碗豪飲暢快的很。
畢再玉飲酒不多,他還是不太習慣在軍營裡開懷暢飲。畢再玉慢飲著酒吃著肉,和身旁的同僚們聊的暢快。
“打了這麼多回北周!這樣還是第一次!哈哈哈,邊吃酒邊打仗,吃的美睡得香!餉錢照拿不誤!”
“是啊!每天就損失二百大幾十個人,大多還都不至死,這可是攻城啊!這種事我想都沒想過!打仗竟可打的如此放肆!”
“要我說!大將軍就是不一樣!這才是大將之風,咱們這些將領們啊!聽令行事就行了!大將軍讓我打我就打!讓我歇著我就好好歇著!王大將軍肯定已經想好破敵之法了!”
將領們東一句西一句討論著王邑的想法,畢再玉聊到這些話頭沒有多言插話,只是拿著手中酒杯,一臉玩味。不說不是沒話說,是心裡話太多了。
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
石首,宣威,常德,三座城池,攔了南齊四十多年,想到這裡,作為南齊將領的畢再玉心中難免苦澀。三座城池,宣威與常德相距百里,石首與兩座城池各相距都不到七十里。圍不好圍,相互之間行軍一天就可達城下;破之難破,城高,壁厚,河深,沒有十倍於守城的兵力,難言破城。
南齊自開始攻打宣威城已經快一旬的時間了,在畢再玉眼裡,南齊的軍隊主要成就就是將宣威城的護城河填平了和毀掉了宣威城上巨大的強弩,這兩件事。而每日輪換各軍攻城和軍營裡的開懷大飲,則看起來……就像是………像是兒戲?畢再玉難免懷疑起王邑的能力是否已經隨著歲月而逝去了。
一旁已經有些喝上頭的陸諢手裡提著一罈酒走了過來,摟住畢再玉的肩頭。
“走!再玉!咱……咱們!划拳去!嘿嘿,那些王八蛋都不是我的對手,太……太……太……太菜。”
“不不不,我不擅長那些,將軍。”畢再玉急忙推脫道。
“那!……喝酒!看你連一罈都沒喝夠呢!”陸諢將手中的酒罈往塞畢再玉懷裡塞。
畢再玉端起滿滿的一大壇酒道:“哈哈哈,好,將軍我們對飲一罈!”畢再玉倒是蔫壞,看來是嫌陸諢喝的不多。
“嘿嘿,他孃的!喝!”陸諢醉意朦朧的叫道,接著從一旁抄起一罈酒與畢再玉手中酒罈一撞,端起哐哐就喝了起來,怎一個豪爽了得。
畢再玉也將酒罈抱起大口豪飲起來。他們身後一群被陸諢喝的七葷八素的將領看到陸諢和畢再玉如此豪飲連連拍手叫好。
……………
香已經燃盡四根了,香爐裡的灰燼還閃著點點紅星,給人一種用力掙扎感覺。
南齊士兵來的快,去的也快。王邑下了令,讓各軍撤回。進攻宣威城的南齊士兵們在各將領的號令下有序撤回本部。
當時,王邑看著當年與他一樣意氣風發的皇帝兄長,因這世間的爾虞我詐,以一副半百老人的模樣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時,他不禁唏噓。
原來,距離他和他們的時代,已經過去那麼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