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城在軍伍裡已經摸爬滾打了20多個年頭了，他在大大小小几十個戰場上也見過不少匪夷所思的事，什麼單騎破百，一劍守天關，見過最離譜的不是對方武力多高，而是在戰場上不帶兵刃，就手撕啊，看著他都肝顫，不過那人還是力竭之後被亂刀砍死了。

今天讓負責在州縣徵兵的赫連城對這個山腳下的鹿鳴村有了些許的敬畏。

今日一大早，赫連城就被鹿鳴村村長李三水邀請去到後山祭拜什麼神樹，祈禱鹿鳴村出征的人們能平安歸來。之後在深林中走出了這頭神鹿，起初赫連城還以為是一匹高大的野馬正準備上去馴服，等那鹿走近了，才發覺自己在那鹿面前就像是個小娃娃。這鹿確實有些靈性，在受了激動的李三水三拜之後，這鹿就徑直朝著鹿鳴村的方向走去。

赫連城刻意走在了李三水和李喜兒後面。要按平常的官職禮制來說，他應該排在頭一個，不過赫連城也不是迂腐之人，人家都把村子的神獸請來了，就老實地跟在後面吧。赫連城從鹿鳴村村民的反應來看，他們也沒有見過這頭神鹿，有一個小娃娃還被震驚的忘了挪步，人群的自覺的閃到兩邊了，那小娃娃還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從那頭神鹿一出現，陸阿六就和在場的所有人一樣佇立原地不動了。神怪異志只在書上看過，長輩的故事裡聽過，人人卻也羨慕那江湖仙俠，嚮往那神奇異事。但現實裡初遇初見，難免都變成了葉公好龍，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而陸阿六的感受除了和眾人的震驚一樣外，陸阿六總覺得從一開始，那雙鹿眼就看著自己，周圍的一切像是不存在了一樣，只有一頭向他緩緩踏來的鹿。所以當人們從一開始的震驚當中緩過神來，為神鹿讓路時，只有陸阿六還像被施了 定身術一樣怔在原地，陸阿六的冷汗已經打溼了後背。

站在一旁的陸遠禮看兒子一動不動，還以為自己的傻兒子沒見過這等場面被嚇呆了，便上前扯了陸阿六一把，陸阿六連退幾步。

鹿與陸阿六擦肩而過。

神鹿走過陸阿六的身旁，緩緩走到祠堂前的高臺上，李三水，李喜兒，赫連城也站在了高臺上。

那神鹿似曉人事，微微回首，示意三人講話。

赫連城心裡發毛“奶奶的，這鹿還真神！”

隨後赫連城先上前發話“南齊進犯大周東南邊境，現，大周曆五十六年，四月十二。召鹿鳴山鹿鳴村，壹佰叄拾陸丁入伍。恪守軍紀，令行禁止！擊退來犯，保大周平安。”

說完，臺下早已準備好桌椅名薄的下屬就開始唱到了，每一個被點到名字的人在名薄上找到自己的名字，在名字後面寫上自己的名字並畫押，畫押之後，事官在名字只有畫圈，表示該人已到，併發放十兩

村長李三水緊接著上前說道：“今日鹿鳴村一百三十六個好兒郎出征，老天派下神鹿為我們送行，這是福兆！老天會保佑你們平安歸來的！你們要早日歸來！”

話音剛落，一聲宏亮的鹿鳴，久久迴響。

赫連城吼道：“出發！”

並沒有想象中個個信心滿滿，隊伍整齊劃一出征的場景。隊伍很鬆散，是還沒經過訓練。腳步很沉重，是不想與至親分開。母親抱在懷裡的娃兒破嗓哭了起來。不起頭還好，這一哭在場的男女老少都哭了起來，隊伍的腳步更沉了。這些在家中頂起一片天的男人們忍不住頻頻回首，眼裡流著淚。

要是不打仗就好了，他們永遠也不會離開。

人們都在哭，天陰沉沉的，儘管徵人們頻頻回頭，卻沒有人脫離隊伍，因為就在離隊尾二十步的距離，十幾個按著刀柄的精幹士卒排成一排壓著隊伍。

畫押入伍，轉身即逃，誅三族。

在隊伍中的陸阿六也回頭望了望，他沒望見他爹，他爹應該已經走了。就跟小時候他爹送他去學堂一樣，送到就走。他爹總是這樣，不過多的駐足停留。陸阿六每回都會轉頭看到他爹離去的背影，這回沒看到。

他突然腦海裡記起以前學堂先生每天都會領著他們學生朗誦的一篇課文，是詩經裡的一篇。

“昔我去時楊柳依依，今我往矣，雨雪霏霏…”

陸阿六又回頭看了眼祠堂前的高臺，看了眼那頭神鹿，鹿也在看他，衝他點了點頭…

“我陸凌，一定會回來的。”

陸阿六心裡這樣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