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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少年慕艾

何餘悲“咚”的一聲跪在地上,聲音急切的為自已辯解:“殿下明鑑,我並不知道她是神界的人。”

“吾給你一刻鐘時間解釋。”

夜玄嫣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明明她語氣還算溫和,何餘悲卻感覺到了莫名的威壓,他將腦海中荒唐的夢境驅散,開始回憶從初見越守歡時發生的一切。

他記得被尋臨大人訓斥之後,他無事可做,於是來了凡塵裡尋歡作樂。

凡間已經入秋,天氣卻很好,清風朗朗,日頭掛在天上也不灼人。

他在人間有些名氣,他的字畫詩書許多凡人爭著搶著要得到。

他在書肆二樓喝茶,往下揮灑著空閒時寫下的詩詞字畫,他很矛盾,一方面看不上這些哄搶的凡人,覺得俗氣,一方面又享受這種被人追捧的感覺。

這種感覺和他對世界的看法很像。

他總是一邊嫌惡這個世界對名利的追求,對人與人之間做的那些面子功夫覺得嗤之以鼻,想馬不停蹄的逃離這個世界,一邊又想在這個虛偽的世界留下些什麼,至少這樣可以證明他存在過。

他不想像那些入魔之後魂飛魄散的族人一樣,努力生活半生,結果什麼都沒留下。

凡人很喜歡那些辭藻堆砌的十分華麗的句子,即便那些詩句除了華麗沒有任何意義。

原以為又是無趣的一天,卻沒想到一個粉衣女子款款行來,走入他眼簾。

與衣著華麗的凡人相比,她素的只在腰間懸掛了一個小巧的玉壺,她的容顏也算不上多麼絕美,但偏生就是讓人覺得好看。

最為重要的是,何餘悲在這個女子身上看到了孤寂。

那種世界繁華喧鬧,身側川流不息,而自已置於在喧鬧之中,獨身行走,與世界格格不入的孤寂。

何餘悲很能體會那種孤寂。

自族人全都離他而去之後,不管世界再多麼五彩繽紛,他看到的世界永遠都是黑白的顏色,哪怕他用盡世間的各色顏料在畫紙上塗抹,黑的還是黑的,白的還是白的,這個世界彷彿剝奪了他對顏色的辨識。

直到看見越守歡,哪怕只是一眼,他也從她身上看到了他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感覺,也第一次看到如合歡花鮮豔的粉紅。

巧妙的是越守歡也看見了他。

他的詩詞丹青滿天紛飛,她伸出纖長的手輕巧的握住了,垂眸的時候,墨色的眼睫又濃又長。

凡人還在她身旁哄搶著,而她安安靜靜的垂眸細看。

他的心也跟著不自覺緊張起來,彷彿她看的不是字畫,而是他這個人。

越守歡看了好一會兒,看得他臉色都漲紅了起來,她才捲起字畫,抬頭朝著二樓他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們的目光毫無徵兆在半空中相匯。

只是一眼,越守歡便很快移開了視線。

等到人消失在街角,何餘悲才後知後覺後悔沒有追上去。

後來他應沈員外的邀約去江心島作畫,作畫不成,遇上了神使賜福,他覺得無趣,慢悠悠的往回頭,又毫無徵兆的在長街盡頭看見了她。

還是一席粉衣,她站在岸口,長街盡頭有燈火輝煌的遊船,在他身後很遠的地方是祈禱的吟唱聲,恢宏的編鐘傳出很遠。

“好巧,又見面了。”何餘悲聽見自已說。

對面的越守歡似乎正在趕往一個地方,行色匆匆的,察覺到前路被人擋住後,她抬頭看見何餘悲,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何餘悲迎著她的疑惑解釋:“今日在行路書肆,我在二樓,與你匆匆見過一面。”

越守歡想了想,手中滑落出一幅字畫,她提著一邊展開,也許是因為畫的緣故,她冰冷的語氣中增添了一分柔和:“你是說這個?”

畫上是一處山中的木屋小院,小院旁邊種著一棵巨大的合歡樹,粉色的合歡花飄飄搖搖落下,院中有婦人織布。

在婦人身旁是個扎著麻花辮的小女童,女童踮腳幫婦人擺弄著機杼,她一心幫忙卻怎麼也弄不好,婦人的視線落在女童身上,捂著嘴發笑。

畫的旁邊還有他題的兩行小詩:

“風越山澗成經年,婦孺痴兒守餘歡。”

越守歡面色不改的問:“這是你的筆墨?”

何餘悲漲紅著臉緩緩點頭。

“你是要收回去嗎?”越守歡猶豫著,不自在的往前遞了過去,“還給公子。”

何餘悲連忙擺手道:“我並非要拿回,這些字畫原本就是要送人的,只是我......”他放溫柔了語氣,“只是我今日第二次見姑娘了,心裡覺得十分有緣分。”

作為聆風神君座下大弟子,神罰宮一等一的神官,又是平和沉穩的性子,神界有不少人追求越守歡,在神界希望可以與她結成道侶的人數不勝數,那些追求她與人搭訕的話術千篇一律,她聽了太多了已經聽膩了。

原以為是個有才華的人間公子,卻沒想到也是個登徒浪子。

越守歡聲音冷了幾分:“既不是,那麼我便告辭了。”

說著,她越過何餘悲便要走。

何餘悲見狀,下意識抬手攔住,他不明白好好說著話,為什麼語氣突然變了。

但他順應內心的想法,心急火燎的想知道有關於她的更多事情,問出的話還真如同登徒浪子一般。

“姑娘從哪裡來?”

“是商帥的人麼?”

“年芳幾何?”

“可曾婚配?”

問題問完,不光是越守歡愣住了,何餘悲自已也愣住了。

他怎麼......如此輕浮?

怎麼辦,她一定覺得他輕浮極了。

何餘悲正要再開口辯解,越守歡不知是越過他看見了什麼,抬手示意他不要說話。

他也順著她視線的方向看過去。

三三兩兩的長街,商販大多都收攤了,與方才的熱鬧相比,此刻不知寥落了不知多少倍。

越守歡探究半晌,沒看見什麼東西,她想起自已要做的正事,對何餘悲正色道:“公子,你的字畫我很喜歡,但你問的這些問題恕我無法作答,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說完也不等對面的人反應,她收起字畫朝著祈禱的地方飛快行去,很快身影便消失不見,只留下何餘悲站在原地悵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