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她悄悄嘆了口氣，然後轉頭看向又紅了眼眶的譚笑，語氣溫和:“說吧，你想知道些什麼？”
譚笑吸了吸鼻子，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自已會出事？”
“嗯。”溫意然點點頭，然後看著她說道:“譚笑，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十來分鐘後，譚笑呆愣著聽她講完最後一句話，瞪大眼睛看向她，聲音都提高了亮度:“那個於可竟然也這樣欺負過你？！”
“噓——”溫意然拉過她，看了一眼不遠處，提醒她，“小聲點。”
譚笑想起網上那些訊息，眼淚跟不要錢一樣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哽咽著無聲抹掉眼淚，然後小聲問:“所以，你是真的失憶了嗎？”
“嗯。”溫意然點頭，“確實不大記得了，但是因為一些意外，我得知了這些內情，也想起了一些片段，而且，她堅信相機在我手裡，所以我相信，被掛在網上後，她肯定會來找我的。”
“那你怎麼知道今天他們一定會……”
“因為前一週我就感覺有人在跟蹤我了，只是那段時間我爸媽一直都在接我上下學，他們沒有機會而已，今天我好不容易落單了，他們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畢竟他們都等得有點著急了。”
“可是真的好危險。”譚笑不自覺扁了扁嘴，然後低下頭，“還有，當時為什麼不讓我進去救你？”
“不會的，我有分寸，不然怎麼能讓他們被抓現行。”
“可是，可是你好痛啊。”譚笑的眼淚一顆一顆往下掉，怎麼都擦不乾淨。
“別哭了，我真的沒事兒。”
“早知道叫上秦楚了，他個高又勁兒大，至少在警察來之前能幫你多拖延一下。”
“不行。”溫意然搖頭，“這樣就欠他個大人情了，而且他要是因為我出了什麼事，我賠不起，也負不了責。”
“可是……”譚笑不理解，“他一直都很喜歡你的，他家境也很好，一定會幫你善後的。”
“那就更不行了，因為我不可能回應他，絕對不能，而且，這種事只能我自已來。”
溫意然說的是實話，她已經偷走了別人的家庭，選擇了原身並不喜歡的文科，還出於私心交了一個對方這輩子都不會接觸的朋友，她已經做了太多，所以更沒資格再用別人的身體涉入人家的感情。也許她這輩子都沒辦法抽離這具身體了，又或許她某天能回到正常時空，但不管怎麼樣，真正的溫意然沒有奪回身體的控制權前，她不能再替她胡亂做選擇。
譚笑沒再提這件事，因為她終於開始明白，溫意然是真的不喜歡秦楚，想到這裡，她嘆了口氣:“後面怎麼辦，如果證據不足呢？”
“沒關係，總歸會讓她脫一層皮。”
譚笑不再搭腔，動了動嘴唇，幾經猶豫，最終還是抱住了她，“以後別再以身犯險了。”
“嗯。”溫意然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鄭重看向她，“好了，別說我了，你也要記住，如果以後你遇到類似的情況，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告訴老師，告訴家長，不管他們如何反應，又會怎麼解決，我都會站在你身後支援你幫助你。”
譚笑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重重點頭。
兵荒馬亂的一下午很快就過去，回家的路上，車裡的氣氛也一改往日的溫馨，變得沉沉的，一家人誰也沒說一句話，程錦書全程後怕地握著女兒的手，面色蒼白，溫良也沒有開過口，周身散發著難得見到的冷硬氣息。
等終於捱到了回家，直到進了家門，程錦書都還沒放開溫意然的手，察覺到手機震動，溫意然才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後朝兩人道:“爸爸媽媽，你們先忙去吧，我回屋給這些同學回一下電話，報個平安。”
“先別慌，”程錦書叫住她，“我給你拿冰袋敷一下臉吧。”
“不用的媽媽，警察姐姐幫我敷過了，已經不疼了。”她指了指自已的臉頰，“而且我剛剛在醫院的衛生間裡看了一下，沒什麼大礙，不影響我明天上學，所以你們不用擔心了。”
“那身上呢？還疼不疼？”
“有一點，一會兒會完電話我會再塗藥的，您別擔心。”
程錦書沉默了，她看向丈夫，與他對視了一眼，又同他默契地打量了一下孩子的神色，確定她很平靜，並未有異常後，才微微放下心，努力平和道:“行，你先回電話去吧，有事兒叫我們，我跟你爸就在廚房做飯。”
“嗯，謝謝媽媽，等回完了我來給你你們打下手。”
“好，快去吧。”
溫意然點點頭，從容地朝他們笑了笑，然後拿著手機回了房間。
關上門開啟窗，她坐在溫柔的夕陽餘暉裡，撥通了一個號碼。
“聽到我發給你的錄音了嗎？”
那邊沉默了一下，然後淡淡地“嗯”了一聲。
“那現在你是怎麼想的？”
“你呢？”
“我會咬住她不放。”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輕嗤:“這不夠的，畢竟你也沒受到什麼實質性的傷害，而且我幫你問了，那個耳朵出事的女孩不願意站出來指認，因為她得到了足夠多的賠償，她說自已現在過得不錯，學習也提升了不少，不想再捲進來了。”
溫意然眼裡本就不多的期待又變得黯淡了些，她眸光微動，把想說的話都嚥了下去，然後換上了平靜的聲音:“好，謝謝你。”
“你是不是在責怪我？”女孩問她。
“沒有，”溫意然撥出一口氣，“我理解，而且你已經幫了我許多，尤其是她媽媽的照片，真的很謝謝你能給我。”
“謝謝你的理解，雖然我和於可鬧掰了，但是出於一些原因的考慮，我沒辦法出面作證，更何況那個女孩也不願意舊事重提，所以……”
她話未盡，但是溫意然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沒關係，你願意幫我聯絡我就已經很感激了。”她真誠道謝。
她是真的理解對方，也知道她家境雖然還不錯，但是比不過於可，更何況，她家和於可的爸爸還有些生意上的往來，如果她不顧一切站出來未那個女孩作證，影響了生意，她的家人怕不會放過她，至於那個被於可關起來而出了意外的女孩，罷了，這是一個比她還可憐的孩子，既然她得到了治療也得到了賠償，不願意舊事重提，她自然也不能再去逼迫她。
對方倒是沒想到她會這麼通情達理，又是一陣沉默後，她低下聲來:“真的很抱歉，希望你能順利。”
溫意然沒再多說什麼，只是禮貌道了再見，然後掛掉電話。
說不失望是假的，但是對於這樣的結果，她並不是沒有準備，畢竟誰會想惹上一身腥呢？但是聽到江璐對她的評價時，她多少還是抱有希望的。
真正遇到她的那天是一個下雨天，溫意然一如既往跟在於可的身後，恰好看著這對昔日的好友狹路相逢，彼此都沒什麼好臉色。沒多久，於可說完話，帶著那副慣有的目中無人的模樣離開了，而溫意然則果斷走上前去，攔住了女孩。
果然如江璐所說，雖然眼前的女孩家庭條件也不錯，但相對於於可，她有素質得多，被陌生人攔住了去路，她也不惱，只是靜靜地看向溫意然，禮貌地問她有什麼事。
她果然和於可還是不一樣的，只是，在聽了溫意然的一些肺腑之言後，她還是表示愛莫能助。她當初的確是因為與於可三觀不合而疏遠，也的確親眼目睹了於可把一個同校的女孩推倒並致使她右臉鮮血淋漓，甚至在這件事後，她還親耳聽到於可的母親指責女兒做事手腳不夠利索，給自已留下了爛攤子。但儘管如此，她能做的，也只是與於可疏遠，不讓她哪天把火燒到自已身上，沒辦法，於家的影響力越來越大，於可再是私生女，但只要她爸重視一日，她就可以高傲一日。
所以那天，她並未答應要幫溫意然，只是問了問她的家庭情況，得知她只是生於一個普通的知識分子家庭，她嘆了口氣，勸她:“好好學習吧，別想太多了。”
溫意然自然是不想放棄的，可是對方態度很堅決，她只能勉強要了個聯絡方式，暫時作罷。
後來，當於可的訊息在網上滿天飛時，溫意然又聯絡了她，可她依然拒絕作證，只是鬆口答應會幫她聯絡那個女孩，問問她是否願意趁著這個機會站出來，不過在這之前，至少要有一些人也願意站出來咬住於可不放，當個榜樣，否則，沒人會頭鐵到和於可作對。
溫意然答應了，還冒著危險入了局，可是最終，她還是不願意站出來，那些被於可欺辱過的孩子，似乎也沒有要與她勢不兩立的打算，倒是網友們個個義憤填膺，吵得火熱，也扒出了於可以及她家裡的一些事情，不過，網路上的話只能看看，不能當作是證據。
心情忽然變得有些複雜，想到在醫院裡溫良堅定地說要把欺負她的人告到底時的神情，溫意然忍不住煩躁地揉了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