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意然這下是真的笑了,她這才想起來,自已一直是以譚笑的視角向見春描繪自已的生活的,所以見春一開始就把她當成是真正的譚笑,而不是那個她踩了狗屎運才能成為的溫意然。
不過他的話的確提醒了她,她沒再打字,而是開始認真回憶這段時間裡譚笑的一言一行,也是這個時候她才開始再一次想起,原本的自已是多麼敏感多麼有戒心,當初也有多麼喜歡秦楚,哪怕她再不關注秦楚,也知道他現在對自已是有好感的,而譚笑心思那麼細膩,她難道會看不出來?
溫意然是清楚自已的,她要麼不會輕易交心,要麼就死心塌地,然後像野獸一樣盤踞在自已的領地,容不得任何人插進來,不管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所以這麼多年她都沒辦法喜歡上譚苑,也不想輕易地結交一個知已,更不會隨便就喜歡上一個人。
如今幫她解圍的不是秦楚,她會不會依然喜歡上對方,溫意然雖然不確定,但還是能從她看向他的眼神裡看到心動與羞澀,也是,哪個少女不懷春,尤其是在這樣的年紀裡遇上這樣一個出眾的男孩,哪怕沒有那件事,接觸得久了,她應該也會喜歡他的吧?
果然,生活永遠不缺狗血。
溫意然無奈地笑出了聲,她舔了一下有點乾的下唇,發過去一個問題。
【沒有大名】:那我應該怎麼辦?
那邊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連續反問了兩個問題。
【見春】:你喜歡那個男生嗎?
【見春】:你很在乎這個朋友嗎,還是,你也沒那麼在乎她,只是因為她不理你而不爽?
【沒有大名】:我不喜歡他,我現在對這些可沒有任何興趣,至於第二個問題嘛……
她敲了敲鍵盤,選擇誠實回答。
【沒有大名】:兩者都有,我很在乎她,也因為她不理我而難受。
【見春】:開學不過才兩個月,你們的友誼就這麼深了?
【沒有大名】:感情這種事,跟時間沒什麼關係,就像有的人對望了一眼就能攜手走一生一樣,友情也是如此。
【見春】:你的朋友可不會這麼想。
【沒有大名】:她可能會有小別扭,但是我知道的,她也很在意我。
【見春】:嘖,你這語氣,搞得你倆在談戀愛似的。行了,要真這麼在意,直接攔下她,把她拉出去說個明白。
【沒有大名】:想過,但是她溜得太快了,而且我們不在一個班,時間總是很尷尬。
【見春】:照我說,你還是太乖學生了一點,一定要在不上學的時間去找她嗎?如果你覺得她很重要,翹一次課把她拉出去講清楚不行嗎?那再退一步,翹早自習或晚自習總行吧?
【見春】:這個世界上總有些時刻比學習更重要不是麼?
好像……挺有道理的。
另一端電腦螢幕前的溫意然看著這句話,忽然覺得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自已都活得太規矩了,家規,校規,社會規則,她從來都嚴格遵守。
不是沒想過要叛逆,但是在她的意識裡,自已人生的容錯率太低,好像隨便踏錯一步,未來就萬劫不復,但現在仔細想想,什麼容錯率低,不過是自已太杞人憂天罷了。
被規訓得過於乖巧的狗尚且會讓人覺得失去了野性,何況是人,再說,狗過於聽話還能招來喜愛,人太規矩刻板,不僅無人在意,自已終其一生也會被這種無形的束縛勒住咽喉,連呼吸都不自由。
【沒有大名】:你說得對,是我太束手束腳了。
【見春】:不是我說得對,而是本該如此,人在無知無畏的時候都不放肆一點,難不成等著成了無聊的大人再叛逆麼?
溫意然笑了笑,偏頭看了看多日以來難得的藍天,心好像都變大了點。
【沒有大名】:謝謝你。
【見春】:謝我什麼?
【沒有大名】:大多數人都讓我要聽話,你是第一個讓我要放肆的人。
這是實話,溫良也讓她做自已,她聽進去了,但還是不太敢大張旗鼓做自已,畢竟她侵佔了人家女兒的身份和資源,終究是不一樣的。
【見春】:這有什麼可謝的,我們不是朋友麼,所以,你做什麼我都支援你,也想讓你開心些,就像你希望我的那樣。
【沒有大名】:還是要謝謝。
【見春】:不需要,你開心就行了。
時間在不經意間總是流逝得很快,結束這次對話後,已經是13:50,溫意然關掉電腦,也不敢想著睡覺了,去衛生間用冷水洗了把臉,便悄摸著背上書包出了門。
這天下午的天氣很好,課間時期很多同學都跑到走廊上靠著陽臺曬太陽,溫意然也少見地融在人群裡,一邊感受著陽光的溫暖,一邊看向七班的方向。
那邊也有一堆一臉朝氣的少男少女們在陽光下嬉笑耍寶,每個人的臉上都或多或少還有未經世俗拷打的純真和稚氣,只是這些人中沒有譚笑。
她收回視線,支起下巴看向樓下,瞥到秦楚和幾個男生說笑的情景時,忽然覺得自已的生活也抓馬起來了。
真行,為了一個男的,自已還和自已彆扭上了。
她轉過身,又朝七班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避開攝像頭,去監控的死角給溫良打了個電話。
另一邊,正在忙的溫良看到女兒這個點打電話過來,詫異之餘,第一反應是擔心,趕緊接起電話,問孩子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事,就是想麻煩您給我班主任請一下假,我今天晚上不想上晚自習了。”
聽到這話,一直對女兒處於放養心態的溫良繃緊了神經,他起身走向洗手間,語氣保持著平靜:“怎麼了,是生病了還是遇到什麼事了?”
溫意然咬了一下指甲,有些難為情,但又不想撒謊,只能硬著頭皮道:“都沒有,就是……就是這兩天心情不好,想和朋友出去吹吹風。”
那邊沒有回應,溫意然突然覺得自已是不是有點過於放肆了,於是習慣性先道歉:“對不起,爸爸。”
“有什麼對不起的,我還以為什麼事兒呢,結果聽你說只是想緩緩,一下子還沒回過神來。”溫良溫柔地笑道,“行,爸爸馬上給你們老師打電話,不過,你們打算去哪兒散心?”
“就去江邊的夜市吧,那邊人多,也安全,你們不用擔心。”
“要不帶你朋友回家吧,這個季節,江邊兒冷。”
“不用的爸爸,她比較害羞,可能不習慣。”
“那我開車去接你們,把你們送過去,等你們發洩完了,我再幫你把你的朋友送回去?”
“這樣她可能會放不開的,”溫意然再次拒絕。
“行吧,不過,你朋友請假方便嗎?”溫良問。
呃,這個還真沒考慮到,溫意然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正想找個理由搪塞,溫良卻主動開了口:“我記得你說過她跟你不是一個班的,對吧?”
“嗯。”
“這樣吧,咱們折中一下,為了安全考慮,也為了不讓老師為難,你們可以不上晚自習,但就不要去江邊了,就在咱家附近找個地方先聊聊天,放空放空大腦,好不好?畢竟你們都不在一個班,而且又是在上學期間,萬一她出了什麼事兒了,誰來擔責呢,咱們可沒辦法為別人的人生負責,對不對?再者,我們家那片兒一向比較安全,你們離得近,爸爸媽媽也會比較放心,你說好不好?”
這……確實是很現實的問題,溫意然無奈緊了緊眉頭,也怪她,太過於擔心譚笑的狀況了,都忘記了自已正處於最身不由已的時候。
“然然,先將就著採用爸爸的建議吧,等週末了,你們再痛痛快快地出去玩兒一通,到時候所有費用,爸爸包了,好不好?”
“不用的爸爸,剛剛是我考慮不周了,我覺得你說得對,就這樣吧。”溫意然恢復了理智。
“哪有什麼周不周的,人都有不想理性的時候,正常,這樣吧,我馬上給你們老師打電話,就說你狀態不好,需要回家休息,但你朋友那邊,還得她自已想個理由去請假,我不好越俎代庖。”
“嗯,我會和她說的。”
“行,你們什麼時候出來給我講,我來接你們。”
“不用不用,我們自已走回去,又不遠。”
“不行,還有你朋友在呢,得考慮她的安全。”溫良這次的態度很堅決。
“好吧,到時候我給您打電話。”溫意然也沒再堅持,因為她不得不承認,溫良說的是事實。
又講了兩句,父女倆分別掛了電話,而此時上課鈴聲也恰好響起,溫意然小心收起手機,回了教室。
接下來又是漫長的四十多分鐘,快下課時,溫意然少見地變得有些坐立不安起來,還沒響鈴,她便合上了書,眼神也飄向了窗外。
她的反常引起了鍾遇的注意,見女孩一副準備跑路的樣子,和她稍微熟悉了一些的鐘遇忍不住偏頭小聲問了一句:“你這麼急是要幹嘛去啊?”
“有事兒要去找一下我朋友。”
“哦,我還以為你急著要去上廁所,準備給你讓位置呢。”
……
溫意然做了“閉嘴的動作,然後用眼神示意他老師正往這邊看過來,鍾遇果然不說話了,坐直身體手撫額頭,緊皺眉頭,裝模作樣地潛心鑽研眼前的題。
溫意然瞥了一眼假正經的同桌,又看向一直低著頭不知是在看書還是在看手機的老師,覺得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