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後,下課鈴聲準時響起,所有同學都應聲而起,拿出百米衝刺的氣勢往外面衝去,教室裡很快就只剩下零星幾人,譚笑也在其中,她已經做不下去題,但也沒有動,跟塊木頭似的靜靜定在原地,盯著那道沒做完的題走神,直到溫意然來找她,她才轉了轉眼珠,然後起身往她的方向走去。
“你們老師沒拖堂啊,怎麼這麼慢,走吧,要不然吃不到好吃的了。”溫意然一如既往地伸手去拉她的胳膊。
譚笑卻退了一步,低頭淡漠道:“你自已去吧,今天我有事。”
“能有什麼事比吃飯還重要?”溫意然說著,觀察了一下她的神色,收斂起笑容,問,“你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食堂太吵了,我今天不想去,想一個人安靜地待會兒。”譚笑說完,摸了一下後頸,始終不曾與她對視。
溫意然覺得哪裡不對,可是想到人偶爾也會想有獨處的空間,而自已也確實跟得太緊了,也沒再追問,只是詢問她的午餐下落:“那你中午吃什麼呢?”
“我不餓,隨便吃點就行。”
“那你先墊點兒,我今天中午回家,一會兒早點來,到時候給你帶點兒外面的好吃的。”
“不用,”譚笑拒絕她,“我說了我不餓,你帶過來我也不想吃。”
溫意然的笑容凝滯了一下,她盯著她,想要看清對方的神情,卻礙於譚笑濃密纖長的睫毛的遮擋,無法透過她的眼睛窺探她此刻的情緒,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譚笑此刻心緒不佳,自已再說下去,怕是要惹她生厭了。
她不想讓她不開心,畢竟,她就是為了讓她變得快樂才來到她身邊的。
“行吧,那你記得吃飯,我先走了。”溫意然也不再糾纏,有些失落地偏開頭,溫和地說完這句後才轉身離開。
她瞭解她,也尊重她,所以既然她想要獨處,那就讓她獨處吧,只是讓溫意然沒想到的是,譚笑會接連三天都拒絕與她一起吃飯學習。
週四這天中午,在又一次被譚笑拒絕後,溫意然看著她消失在人群裡的身影,皺了皺眉。
她這是怎麼了?
溫意然很疑惑,也有點擔心,但是卻不知從何著手,她非常清楚自已的個性,很顯然,譚笑是遇到什麼事了,而且只要她不打算說,沒人能撬開她的嘴巴。
說實話,曾何幾時,她真的是厭惡慘了自已的這種性格,可是現在從另一個視角看著因無法言說很多事情而把自已困住的另一個她,溫意然卻實在難以討厭。
別人是怎樣的她不知道,但是她非常清楚,譚笑不願意講出的每一句話,都是曾經被忽視,被嘲諷,被否定過的真情實感。
真情實感可以是正向的,也可以是消極的,但不管是哪一面,一旦開始困擾一個人,那它就不應該再被束縛。
可是,該怎麼讓她開口呢,她現在連和自已相處都很抗拒,她總不能去強迫她吧?
溫意然有些喪氣,她背好書包,轉身從另一邊下樓,準備回家。
為了學習把時間花在刀刃上的女兒破天荒的一連三天都回家吃午飯,程錦書感到非常奇怪,雖然她更想女兒每天回家多待一會兒,不要太累,但是看到孩子表情有些低落,她還是寧願她每天匆忙但情緒飽滿昂揚。
給女兒夾了一塊排骨後,她試探性地開口:“是學習上遇到什麼問題了嗎?感覺你不太開心。”
“啊?哦,沒,沒有,在想老師講的知識點。”
溫良聽了妻子的話,也望向女兒,不過他沒有打探什麼的打算,只是細心地將女兒喜歡吃的蔬菜又推過去了點,然後對妻子道:“行了,吃飯的時候就吃飯,別總問些有的沒的,一會兒孩子該消化不好了。”
說罷,他又看向女兒,“然然,快吃吧,吃完好好休息一下,你這段時間為了學習太拼命了,趁著這個機會,好好放鬆一下,反正盡力了開心了就行,別蹦得那麼緊。”
他其實看得出來,如果是為了學習,這孩子才不會表現得如此愁苦,不過女兒大了,也該有自已的心思了,如果自已和妻子刨根究底,可能會引起她的反感,所以他才假裝相信她的說辭,也為她擋住了妻子的進一步問詢。
父親的良苦用心,溫意然並未察覺,但是父親的關心,她卻感受得真真切切,也因為他的溫柔,溫意然積在心中的擔憂少了不少,她朝溫良笑著點頭,“嗯,謝謝爸爸關心,我會注意勞逸結合的。”
午飯很快就吃完,吃完飯,溫意然再次被趕回了臥室去休息,而程錦書夫妻倆則一起在廚房裡洗碗。一邊洗碗,程錦書一邊責怪丈夫:“都連續三個中午回來了,而且明顯不開心,你還不讓我問問。”
“別生氣,我觀察過了,應該不是什麼大事,要不然依她的性子,早都開始喋喋不休地抱怨了。”溫良安慰妻子。
聽到這話,程錦書洗碗的手像是被忽然卡住的機器般頓了一下,她抽手甩了甩水滴,轉頭看向丈夫,道:“那我寧願她開啟嗓門兒抱怨,或者像以前那樣,不開心了就練琴,就逛街,反正總比沒有發洩出來好,反正她現在這樣,我看著都覺得憋得慌。”
“不至於不至於,”溫良笑著寬慰她,“孩子大了,總不能還跟以前一樣吧,而且看樣子,她在學著自已處理事情呢,咱們呢,也別太過干涉。”
“你沒聽懂我的意思。”
“給她點空間吧,”溫良誤會了妻子的話,繼續寬慰她,“我瞭解孩子,她要真遇上大事兒,一定會主動和我們講的,現在這種小事兒,讓她自已解決吧,我也再多觀察兩天,如果發現有什麼不對勁,我一定會主動找她瞭解情況的。”
程錦書還想再說什麼,可是看著丈夫一臉的堅定,她還是重新閉上了嘴。
十分鐘後,夫妻倆洗完碗清理了廚房回到臥室,午休的午休,處理工作的處理工作,而溫意然躺在床上十多分鐘後,依然沒有睡意。
她之前沒有過很好的朋友,也死活記不清這個時候的自已到底遇到什麼事能鬱鬱寡歡這麼久。雖然她以前好像一直都不怎麼開心,但這麼明顯地冷著臉拒人於千里之外還真沒有過,畢竟向來只有別人挑她刺兒的時候,可沒有她給別人甩臉色的機會。
誒,要是照這麼說,那譚笑這樣豈不是長出息了?她翻了個身,笑了笑,隨即心中又翻湧起苦澀。
長出息歸長出息,可是她總得要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吧。又往牆的那面翻了翻,她掏出手機,咬了咬手指,還是發了條訊息過去。
不過就十秒鐘,那邊回了資訊:上網說吧,你不是嫌簡訊費錢嗎?
看到他的訊息,因為譚笑煩悶了好幾天的溫意然忽然像是在一團亂麻中抓到了什麼,趕緊翻身起來三步化作一步到書桌前坐下,然後開啟電腦登入賬號。
那邊的頭像也很快亮了起來,溫意然看著頭像框裡的那隻炸毛的貓貓,傾訴欲也不斷膨脹,不等他說話,自已就噼裡啪啦講了一大堆。
見春還挺有耐心的,前十分鐘裡,除了發了一個“嗯”字,一句“然後呢”,硬是啥也沒講,聽她從第一次月考講到二人是如何每天中午努力摳時間學習,再到週日一起發憤圖強,再到譚笑突然冷著她,不再與她一起吃飯,卻又不說明原因。
等她終於停止傳送訊息,見春才問了一句:“所以,那個非要加入你們的男生是怎麼回事?”
溫意然扭了扭脖子,想了想,發過去一行字。
【沒有大名】:其實我也覺得莫名其妙,我都不認識他,除了有一次體育課上他撿到了我的耳機並還給我,我們之間並無交集。
【見春】:我覺得你朋友就是因為那個男生才疏遠你的。
【沒有大名】:嗯?
【見春】:秦楚喜歡你。
【沒有大名】:????
【沒有大名】:開什麼玩笑。
溫意然能感覺到秦楚對自已有些莫名的好奇,但是喜歡自已就有點奇怪了,都沒什麼交集的人,怎麼會喜歡自已?
【見春】:雖然你沒怎麼提他,但有些事情很明顯了。
【沒有大名】:不是,你怎麼看出來的?
【見春】:直覺。
【沒有大名】:我不相信你的直覺。
【見春】:你看,你的直覺又不準了,我不僅知道他喜歡你,我還知道你朋友嫉妒你。
溫意然看到這裡,徹底愣住,她真的是想破了腦袋都沒想到過這一層。
譚笑,嫉妒她?
她覺得有些可笑,可是冷靜下來,她想到了什麼,神情變得嚴肅。
【沒有大名】:你為什麼會這樣覺得?
【見春】:首先,雖然你總說你的朋友有多漂亮,性格有多好,對你有多真心,但是就我的感覺來說,你也不差,而且並不是每個人都只喜歡最漂亮的耀眼的那個,你說的那個什麼秦楚,還算有眼光,不那麼俗,能看到你的好。
我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