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很快就過去，國慶節最後一天，譚笑收拾好東西一大早就回了學校，去寢室放好東西后，她便去電話亭給溫意然打電話。

不過三秒鐘，那邊就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到了？”

“嗯。”

“我馬上出門，你拿著作業先到圖書館等我吧。”

“好。”譚笑乾脆道。

掛了電話，她付了錢，揹著重重的書包往圖書館跑去。去見溫意然，她不喜歡太慢騰騰。

十多分鐘後，安靜得出奇的圖書館裡，少女的氣喘吁吁打破了眼前的寧靜，她駐足在門口，一眼掃到譚笑後，隨即彎起眼睛朝她走去。

等把書包放下，把氣兒喘得稍微勻了一點的時候，她先給譚笑遞了一瓶礦泉水，才問:“今天怎麼這麼早就返校了？我接到電話的時候還有點不不相信呢。”

“沒什麼，就是想早點解決學業問題，不好意思啊，麻煩你了。”

“怎麼會，這不是共同學習嗎？”溫意然笑了笑，“我在家也待膩了，趁這個機會出出門也算是透氣。”

“你也不喜歡在家裡待？”譚笑好奇地問。

倒也不是，這個半路闖入的家給予她的舒適感和安全感不知比以前多了多少，只不過不撒點謊，譚笑怕又是會各種不安。

她挑挑眉，轉移話題:“先幹正事兒吧。”

“哦哦，對。”譚笑果然把注意力放回桌面的一堆書上，趕緊把英語試卷翻出來。

一個上午的時光在寧靜與專注中慢慢流逝，而這幾天讓她無比困惑的數學題經過溫意然的講解，突然變得沒那麼面目可憎，一直打死都寫不好的英語作文，經過反覆練習修改，也竟慢慢看得過去了。

臨近正午，窗外的陽光正正好，溫意然伸了個懶腰，看著譚笑還在拿著草稿奮筆疾書，忍不住提醒她:“今天就先到這裡吧，我們現在去吃飯，吃完飯後我帶你去城東的閱讀室看看，如果你覺得可以，以後週日咱們就去那裡學習。”

“你推薦的地方肯定沒問題。”譚笑也停下來收拾東西，“我信你。”

“行，那咱們走吧。”

國慶過後，天氣開始慢慢轉冷，學校裡除了體育生和身體強壯的男孩們，其餘學生都開始穿上了秋裝。天雖冷了，可平凡又枯燥的學習生活卻沒有任何改變，重複的日子實在是乏味得緊，於是隔三差五就有學生開始搞事情，逃晚自習，早戀，溜出寢室去網咖，各種狀況層出不窮，不過這些都沒有影響到譚笑，她一門心思只管學習，來不及看窗外的風景。不過努力還是有用的，且在溫意然耐心且不遺餘力的幫助下，這次週考，她的成績就算稱不上突飛猛進，卻也突破了瓶頸，更上一層樓，連帶著不怎麼關注她的班主任都對開始對她和顏悅色起來。

被肯定被關注，譚笑忐忑而甜蜜，她反反覆覆看了好幾遍試卷上的分數，下課後第一時間就是跑去小賣部給家裡打電話。

這個點兒趙美華剛好在家，接起電話後，她還沒來得及出聲，譚笑就略帶興奮地和她分享這次週考的成績。

聽到這個喜訊，趙美華一開始也是是開心的，只是當聽到了年級排名，她收斂起笑容，敷衍了兩句後，又開始講起了道理:“這個成績雖然聽起來還不錯，但是還有那麼多人都考得那麼好，說明試卷不難，所以你還有進步空間，不能驕傲。還有啊，別老取得一點進步就沾沾自喜，要懂得謙虛，不然就像你爸那樣，一輩子都沒什麼大出息。”

譚笑聽著，嘴邊的笑意一點一點褪下去，直至完全消失。她垂眼，手指不自覺扯了扯電話線，忍住心裡的煩躁，語氣平靜道:“知道了，就這樣吧，我要上課了。”

“嗯，去吧，好好聽老師講，別老走神。”

“嗯。”她連再見都不想說，直接掛了電話。

走出小賣部，譚笑的好心情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抬頭看了看堆積著雲層的天空，覺得心口有些發悶。

接下來是兩堂數學課連上，看著數學老師那張撲克臉，同學們都異常的安靜，時間也因此變得格外漫長，等終於到了放學時間，下課鈴聲一響，所有學生才又活過來一般，生龍活虎地往食堂或校外衝，譚笑看著幾個女孩手挽手從她身邊經過，興致缺缺地收起東西，也跟著人群往外走去。

喧鬧的走廊裡，溫意然安安靜靜地站在一角，周身縈繞著淡淡的冷意，那些冷意彷彿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將她與世界隔絕成兩個空間。而在看到譚笑的那一刻，她的冷意被全部收回，就像貓貓收了爪的腳掌，又變得溫柔可親起來。

譚笑眨了眨眼，想著她剛剛的兩個截然不同的狀態，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除了在她面前溫柔，溫意然好像還真的像同學們說的那樣，冷漠又孤僻。

“走吧，快餓死了。”

“哦，好的。”她緩過神來，任由溫意然拉著她的袖子快步往食堂走去。

食堂的人很多，她們去得略遲，只能排在隊伍的後邊，一邊等待一邊閒聊。

“哎，對了，週考成績下來了，你這次考得怎麼樣？”溫意然問。

“你呢？”

“還行吧，反正我很滿意。”說著，溫意然附在她耳邊，低聲說了自已的成績。

譚笑聽到那個自已目前還難以企及的數字，低嘆一口氣，勉強笑道:“你考得真好，我就不怎麼樣了。”

“不要妄自菲薄，說說吧，你多少，哪些地方扣分比較多，咱們一起來分析一下。”

她說得真誠，譚笑心中的包袱也變得輕了些，左顧右盼了一下，確定沒什麼人關注她們，她才湊近了些，小聲地講出自已的成績。

“考得很好啊！”溫意然驚訝地看著她，“你為什麼會覺得自已不怎麼樣？”

“因為年紀排名不行。”

“不是吧，這個分數最差也應該是年級一百名左右，咱們年級這麼多人，這個排名哪裡差了？”溫意然不解。

譚笑沒料到她會這樣說，可見對方的眼神如此真誠，梗在心裡一個多小時的悶氣也散了不少，她抿抿唇，小聲道:“一百多名還差得遠呢。”

“哪裡遠了。”溫意然不認同她的觀點，“咱們學校不差的好不好，有這個名次，已經很厲害了，再說，這才高一呢，你那麼洩氣幹什麼，這麼不相信自已？”

“不太信，我底子並不好。”

“那就是你的問題了，如果自已都不相信自已，是永遠也沒辦法更進一步的。”溫意然直接指出她的問題，也是時隔多年第一次直面自已的弱點，“你自已想想吧，兩三週就能進步一百來名的人，還不能把底子給變踏實了？要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人拼盡全力都沒辦法變得優秀，你已經很不錯了，所以別老這麼看不起自已，有這功夫，你都能多背幾個單詞了。”

說完，她也不再開口，跟著隊伍往前挪。譚笑在她身後，看著面前那個圓潤的後腦勺，覺得她說得好像還真有些道理。

很快，又是一個週末到來，天氣也更冷了些，陰沉沉的早晨，譚笑放棄了睡懶覺的機會，裹緊半新的黑色外套，輕手輕腳地出了寢室。

隨便在一個小攤上買了兩個燒麥和一杯豆漿吃完，公交車也剛好來了，譚笑匆忙地抹了抹嘴，收好雨傘上了車。

十分鐘後，她下了車，見溫意然一如既往等在門口，心中又是一陣莫名的踏實。 她揚嘴角，拉緊書包帶子小跑著過去。

這是她這一個月以來每週週末的常態，她很享受，也很珍惜，本以為這周也是一樣，沒想到中途卻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那會兒差不多十點半，算題算得正上頭的譚笑察覺到桌面突然投下一道陰影，下意識抬頭，卻發現一個比她高了起碼三頭的男生正坐在她們對面，翻著一本厚厚的書。

他看起來也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但是眉目間的青澀卻不多，只有還略顯稚嫩的臉部輪廓還是出賣了他。

用現在的話來說，這個男孩兒充滿了少年氣，不過2012年的譚笑還不知道這個詞，她只覺得這男孩兒長得還挺陽光帥氣的，至少比她在現實裡見過的所有男孩都好看。

畢竟還是少女，這一看，她不禁想得多了些，直到男孩抬起眼望向她，她才回過神，不知為何，本想著躲開他的視線繼續做題的，可是撞進他略微深邃的眼，譚笑忽然愣住，心臟也不聽話地快速跳起來，“砰砰”地撞擊著她的胸腔，把那絲陌生的情緒一點點放大，直至擴散到全身。

有生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她嚥了一下，發現到手有點輕微的發麻後，恍然察覺到了什麼，趕緊低下頭，看著筆下已經模糊的數字，慌張地顫了顫睫毛。

從頭到尾將女孩的神情盡收眼底的秦楚，少見的沒有不耐煩，畢竟對方是溫意然最好的朋友，對她保持該有的風度是必須的。想著，他收回視線，重新看向一旁的溫意然。

溫意然正沉浸在課外習題中，為自已的力不從心煩躁著，完全沒注意到秦楚的到來，也沒注意到譚笑的心緒有了變化，她劃掉自已錯誤的運算過程，正準備重頭再來，一根乾淨且骨節分明的食指在她習題上方的桌面敲了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