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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命運的沙漏

當我再次醒來時,我站在手術室的中央,四周的一切安靜無比,只有牆上的鐘表不緊不慢地轉動著。房間裡瀰漫著消毒水的味道,像是一種無形的毒霧,時刻提醒著我這間白色牢籠的存在。我低頭看著自已手中的手術刀,刀刃閃著寒光,彷彿它是唯一掌握著命運的利器。

“醫生,準備開始吧。”助手低聲說道,聲音冷靜而機械,像是某種被程式化的產物。

病人的面孔被口罩遮住,只露出蒼白的眼睛,那眼神裡有恐懼、有期待,還有深深的絕望。我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試圖拋開心中的雜念。每次手術前,我都會經歷這樣一瞬間的遲疑,那種不安感像是盤旋在頭頂的烏雲,揮之不去。

手術刀在病人的面板上劃開,我看到鮮紅的血液緩緩流出,那是一種無聲的吶喊。每一個切口都像是劈開了某種屏障,我彷彿可以透過它看到更深層的東西。我的手很穩,我知道自已是這個領域裡的專家,可每次刀刃劃下,我卻感到一陣莫名的無力,就像是我在與一股無形的力量對抗,而那力量早已註定了我的失敗。

病人的心跳在監視器上跳動著,節奏不緊不慢。我機械地進行每一個步驟,切割、縫合、止血,彷彿這場手術是一種無盡的儀式。我知道每一個步驟都應該做得毫無差錯,可在那一瞬間,我感到了一種深刻的荒謬:無論我多麼努力,結果似乎早已註定。我的動作越精確,這種荒謬感就越強烈。

當手術接近尾聲時,我突然看到病人的眼睛。那雙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著我,彷彿在訴說著無聲的痛苦。我愣了一下,手中的刀也停滯了片刻。那眼神裡充滿了一種我無法理解的情緒,彷彿我所做的一切都變得無關緊要。他的眼神穿透了我的外表,直接刺入我的內心深處。

手術結束後,我走出手術室,疲憊不堪。白色的走廊長得沒有盡頭,我感覺自已走在一條通向虛無的路上。每次抬起腳步,都像是在踏入一個深淵。我抬頭看向前方,走廊盡頭的燈光閃爍不定,彷彿那光芒本身也在掙扎著維持存在。

“醫生,你的技術真的很好。”一個聲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

我轉頭看去,是一個熟悉的面孔,那是一位我曾經救治過的病人。他的臉上帶著一絲微笑,但那微笑裡夾雜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苦。

“謝謝。”我機械地回答。

“可是……為什麼我還是覺得痛呢?”他繼續說道,聲音低沉而憂傷。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面對病人的質問,我總是感到無言以對。我的職責是拯救他們的身體,可他們的靈魂呢?我真的有能力拯救他們嗎?我感到自已的存在變得越來越渺小,每當我施救後,那些病人的眼神就像是一個無形的詛咒,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中,無法擺脫。

時間彷彿在我眼前緩慢流逝,我看著那些病人一個接一個地離開,他們的面孔逐漸模糊,最終化作一片虛無。可每當我閉上眼睛,那些面孔又會一一浮現,彷彿在提醒我我的無力。我感到自已的靈魂被困在了一個無盡的輪迴中,不斷重複著相同的場景,卻永遠看不到出口。

有一天,我夢見自已站在一間陌生的診室裡。診室的牆壁漆黑一片,四周的空氣冷得刺骨。我抬起頭,看見鏡子裡映出的自已,穿著那件白色的大褂,神情空洞,彷彿這個形象早已與我融為一體。我不禁伸出手,想要觸控那鏡子,卻發現手指穿透了鏡面。

鏡子裡突然映出了無數病人的面孔,他們在黑暗中掙扎,眼神空洞。每當我試圖靠近,他們的面孔就迅速扭曲,變得面目全非。我的身體像是被無數雙無形的手拉扯著,不斷向後退。我試圖掙脫,可每一次掙扎,手中的力量就像是被什麼抽空了一樣。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虛弱,彷彿我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勞。

“你無法拯救任何人。”一個低沉的聲音在鏡子後面響起。

我猛然驚醒,發現自已依然站在手術室的中央,手中握著冰冷的手術刀。四周的一切都變得虛幻,只有牆上的鐘表不停地滴答作響。時間彷彿是一種巨大的諷刺,它在我眼前流逝,卻讓我無法逃離這個無盡的迴圈。

我站在那裡,周圍的牆壁開始緩緩閉合,四周的空間逐漸縮小。我的呼吸變得急促,心跳聲在耳邊轟鳴。我感覺到自已正被困在一個封閉的盒子裡,無論我如何掙扎,都無法找到出口。

手術室的燈光逐漸黯淡,四周的景象化作黑暗。那種冰冷的感覺從腳下蔓延開來,最終籠罩了整個房間。我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拉扯著,緩緩沉入黑暗的深處。

手術室的燈光完全消失後,我彷彿墜入了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這個黑暗沒有邊界,也沒有盡頭,我感覺自已彷彿在一片虛空中漂浮著,失去了時間和方向的感知。四周死一般寂靜,只有我一個人漂浮在無邊的黑暗中,那種孤獨感幾乎讓我窒息。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忽然出現了一道微弱的光芒。那光芒像是一個遙遠的出口,又像是一個幻覺。我向光芒靠近,但無論我多麼努力地伸手去觸碰,它始終在我眼前晃動,卻永遠無法抵達。彷彿這個光芒只是在不斷嘲弄我的存在,提醒我這是一場沒有盡頭的追逐。

我繼續向前,在那微弱的光亮下,我發現自已走入了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的兩邊立著無數扭曲的門框,每扇門後都傳來低沉的嗚咽聲。我走近一扇門,門後傳來的哭泣聲越來越清晰,我推開門,看見一個病人蜷縮在地上。他的臉上佈滿了痛苦的表情,雙手緊緊抓著自已的胸口。

“醫生,你救救我……”他虛弱地呢喃著,聲音裡夾雜著絕望。

我俯下身,想要檢查他的傷勢,可無論我如何試圖觸碰他,我的手都穿透了他的身體。我像是一個旁觀者,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在我面前掙扎,卻毫無辦法。

“我救不了你……”我無力地低語,聲音在走廊中迴盪。

我站起身,繼續走向下一扇門。每一扇門背後都是同樣的景象:病人們在痛苦中掙扎,他們的面孔在我的記憶中閃爍,每一個都是我曾經試圖拯救的人。然而,在這裡,他們彷彿被困在了無盡的痛苦之中,而我——這個曾經承諾過救贖的人,卻只能在無力和絕望中徘徊。

走廊彷彿沒有盡頭,我在一個個門框之間穿梭,聽著那些永無休止的哭聲和求救聲。漸漸地,我發現自已已經分不清現實與幻覺。我感到自已被困在了一個無盡的迴圈中,每當我以為自已接近了真相,那光芒卻變得更加遙遠,而我每次伸出手時,手中的觸感都像是握住了虛無。

忽然,我在走廊的盡頭看見了一面巨大的鏡子。鏡子裡映出了手術室的景象:白色的燈光、冷冰冰的手術檯,以及站在手術檯前的我自已。我看到自已的身影舉著手術刀,那雙眼睛冰冷而空洞,像是一個失去了靈魂的木偶。我被鏡中自已的目光緊緊吸引,彷彿那目光裡隱藏著某種無法逃避的命運。

我試圖靠近鏡子,卻發現腳步變得沉重,每一步都像是在泥潭中掙扎。終於,我勉強走到了鏡子前,看見鏡中的我裂開了一個微笑,但那微笑充滿了嘲諷和冷漠。

“你永遠無法逃離。”鏡中人開口說道,那聲音低沉而冰冷,彷彿從四面八方傳來。

我試圖抬起手,想要打破這面鏡子,但手剛觸到鏡面的一瞬間,我的身體彷彿被電流擊中,劇烈的疼痛貫穿了全身。我大喊出聲,但聲音彷彿被無形的屏障隔絕,四周依舊一片寂靜。

鏡面開始緩緩裂開,一條條裂紋像是命運的裂痕,蔓延到四周。我看到鏡子裡出現了無數扭曲的臉孔,那些面孔都是我曾經的病人,他們的嘴巴一張一合,無聲地尖叫著。我感覺到他們的痛苦如潮水般湧向我,將我吞沒在一片無盡的哀嚎中。

就在這一瞬間,我猛然驚醒,發現自已又回到了那間白色的手術室。四周的牆壁依舊雪白刺眼,空氣中充斥著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彷彿一切都未曾改變。我低頭看見自已的手上依然握著那把手術刀,刀刃上閃著冷光。

可是,我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無論我做什麼,我都逃不出這個迴圈。我像是被命運捉弄的傀儡,永遠在這個無盡的手術室中重複著相同的動作。病人的面孔一一閃過,他們的痛苦和絕望深深地刻在我的心裡,讓我感受到一種無法言喻的重負。

有時候,我會站在手術檯前,看著那些病人的眼睛,試圖尋找某種答案。但他們的眼神總是充滿了沉默,彷彿在提醒我這個世界的荒謬。我試圖向他們解釋,試圖讓他們明白我盡了全力,可那些話語最終都化為無聲的囈語,消散在無邊的寂靜中。

每一天,每一次我站在那手術檯前,彷彿都在重複著相同的命運。我試圖從中尋找某種意義,尋找某種能夠解脫的線索。然而,時間彷彿在這裡失去了它的意義。手術室裡的鐘表指標始終靜止在同一個位置,不前不後。那些曾經似乎急促的心跳聲,如今變得緩慢而沉重,彷彿每一次跳動都在提醒我,我已無法擺脫這個無盡的困局。

有時我會走出手術室,推開通向外面世界的門,但門外的景象總是如此怪異而扭曲——就像一個被拉長、拉寬的走廊,兩側的牆壁上覆蓋著模糊的影像。我看到的似乎是我的過去,一個個片段從我眼前飛速閃過:那是我在診室裡接待的病人,他們的臉上或多或少都帶著期盼,希望從我這裡得到治癒;那是我在醫院走廊裡行走的背影,我的白大褂在風中微微晃動,我的目光專注而堅定。然而,這些影像漸漸變得模糊,它們像是被一層薄霧覆蓋,我無法再看清楚。

當我試圖靠近這些影像時,它們便像水中的倒影一樣漸漸散去,只留下空洞的牆壁。牆上裂紋如蛛網般蔓延,彷彿隨時要將我吞噬。我想觸碰那些裂紋,感受它們的真實感,但每次我的手指剛觸碰到冰冷的牆壁,四周便發出刺耳的尖嘯聲,那聲音像無數人在耳邊低語,又像是一種未解之咒,迴盪在我的腦海深處。

在那些無法找到出口的日子裡,我不止一次地想:這究竟是一個夢境,還是一種懲罰?我感到自已在某個節點上做錯了選擇,或許是某個手術,或許是某個病人的求助。我一次次在夢境和現實間掙扎,希望能找到那個關鍵的時刻,重新做出選擇,解救自已。然而,這個地方彷彿被某種詛咒籠罩,我越是努力尋找出路,越是感到四周的牆壁在不斷縮小,彷彿要將我徹底困住。

有時,我站在走廊的盡頭,透過那些扭曲的窗戶向外望去。我看見一座城市,天空灰暗無比,樓房如同廢墟般佇立,街道上一個人影也沒有。那些建築物的輪廓被扭曲得不成形狀,它們像是不斷蜷曲的怪物,糾纏著,擠壓著整個空間。我知道那城市是我的過去,我曾無數次在那些大街小巷中穿梭,為了治癒那些受苦的人,我不惜耗費所有的時間和精力。可如今,這一切都變得虛無和荒誕。

某一天,我再次走進手術室,卻發現那張手術檯上躺著的竟然是我自已。我呆立在原地,手中的手術刀掉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迴響。我看著那個與我一模一樣的自已,他的眼睛緊閉,面色蒼白。四周的燈光將他的輪廓勾勒得分外清晰,我感到一種莫名的熟悉和恐懼。

“救救我……”他突然開口,聲音低沉而虛弱,正是我自已的聲音。

我感到一陣寒意從脊背升起,不知是恐懼還是絕望。我跪在手術檯前,雙手顫抖地想去觸碰他的臉頰,但我的手指剛一接觸到他的面板,便感受到一種極為冰冷的觸感。彷彿我觸碰的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具已經冰冷的屍體。

我拼命想要救他——救我自已。我將所有醫術、所有方法都用上了,但無論我如何努力,那冰冷的感覺卻沒有絲毫變化。我看到他(我自已)的面孔開始逐漸失去光彩,彷彿生命正在一點點從他體內流失。我開始感到絕望,彷彿所有的努力都不過是一場徒勞。

就在這時,四周的牆壁突然開始崩裂,手術室的燈光也在一瞬間熄滅了。我彷彿被拉入了一個無盡的漩渦,四周的黑暗像是活物一樣湧來,將我吞噬。我聽到耳邊傳來無數低語的聲音,那些聲音交織在一起,彷彿在訴說某種無法言喻的秘密。

我試圖抓住些什麼,但一切都像是空氣般從我的指縫中溜走。我在黑暗中不斷墜落,直到我再次睜開眼睛,發現自已站在了一片荒蕪的原野上。

這片原野空曠無比,地面上滿是乾裂的土壤,沒有任何生機。我站在那裡,四周靜得彷彿連風都沒有。我感到一種巨大的空虛感,這裡彷彿是世界的盡頭,沒有任何出口,也沒有任何可以解救我的東西。

時間在這裡彷彿停止了。我不知道自已在這裡站了多久,只知道當我抬起頭時,那天邊依舊沒有一絲光亮,彷彿太陽從未升起。我開始懷疑自已是否已經陷入了某種永恆的靜止狀態中,無法前進,也無法後退。

就在這時,我聽到了一個聲音——一個低沉而空靈的聲音,從原野的盡頭傳來。那個聲音彷彿在召喚我,但它的語調冰冷無情,讓我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懼。我試圖尋找聲音的來源,但無論我怎麼移動腳步,那聲音始終在我耳邊迴盪,彷彿它是從我的內心深處傳出來的。

我想喊出聲,但喉嚨裡彷彿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壓制,發不出任何聲音。最終,我停下腳步,感到一陣無力和疲憊。我明白了,這個地方,這個無盡的原野,這些冰冷的低語,都不過是我內心的反映。我被困在了自已的心靈深處,被困在了那無數次失敗和無力感之間。

或許,我從未真正離開過那手術室,或許這個無盡的維度,只是我無法擺脫的夢境。時間的流逝在這裡已經不再重要,因為無論我走向哪裡,都不過是回到起點。

我站在原野的中央,望向那無盡的黑暗,感到自已已經融入了這片荒蕪的景象中,成為了它的一部分。

每當夜深人靜,我會夢到那些無數扇門和走廊,它們像是某種象徵,提醒我自已被困在這個無盡的輪迴裡。我知道自已永遠無法走出這片迷霧,就像這手術刀註定握在我手中,而我只能站在這白色的牢籠裡,面對一個個求救的面孔,感受著那種無盡的無力和孤獨。

我不知道時間還會在這裡停留多久,也不知道這個輪迴還會持續多久。可我清楚地知道,每當我伸出手去拯救別人時,那種荒謬和絕望感就會重新湧上心頭,把我牢牢地困在這個無形的囚籠裡。

那一刻,我明白了——這個世界是一個巨大的迷宮,而我永遠是那個迷失其中的囚徒。無論我如何努力,我都無法拯救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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