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天空中微微泛起的魚肚白，楊昊焦躁的翻了個身，一夜未眠的他現在精神有些恍惚，他伸手夠了夠床頭，吃下第三片褪黑素後爭取睡一會，然後下午的時候再把蘇怡從黑名單中拉出來，兩個人再聊聊。

窗外此時已經有偶爾有幾聲鳥叫，賣早餐的攤子也開始支起摺疊桌，垃圾車也轟隆隆的開進小區，四周的噪聲讓楊昊不得不戴起耳機。

“張佳琪，有人來帶你走了。”看守所的民警喊了一聲，隨後將鐵柵欄開啟，“哐”的一聲將張佳琪嚇的渾身一縮，聽到自已的名字，張佳琪一度懷疑是不是自已幻聽了，直到民警拉著他的手將他拽起來，他才知道自已真的終於要出去了。

雖然只有短短三天，但是張佳琪像是過了三輩子，在那巴掌大的房間中張佳琪被擠的窩在角落，他見過那些被拉進監獄的罪犯，見過酒駕被抓來的司機，見過打架進來渾身都是紋身的精神小夥，看著張佳琪身上還穿著校服，無一例外的都來欺負他，或是將他逼迫在角落，或是摸摸他的頭，拍拍他的臉。

現在他終於出來了，他覺得是楊昊來撈他了，他連出去和楊昊道歉的臺詞都說好了，張佳琪第一次覺得外面的陽光如此的珍貴，狠狠地吸了一口氣，迎面而來的確是一股煙味。

“陳老師？”張佳琪想了半天，也沒想到來撈他的人居然是自已的班主任。

“出來了？帶你去吃飯。”陳清水將菸頭踩滅，走進來看看張佳琪，此時張佳琪不說狀態多好但是也和快死了沒什麼差別。

此時的早餐店正生意興隆，蒸籠上的包子嫋嫋向上冒著熱氣，張佳琪要了碗餛飩，將包子泡在餛飩湯裡，他就喜歡吃這種糊狀的麵皮，看的陳清水直皺眉頭。

陳清水將油條泡在豆漿裡，等油條軟化以後也開始狼吞虎嚥起來，“等吃完我陪你去醫院看看你奶奶。”

“我奶奶怎麼樣了？”張佳琪不顧泡軟的包子，抬頭看著陳清水。

“先吃吧。”

見陳清水不願多說，張佳琪雖然有思想準備，但是也突然吃不下了，他放下筷子擦了擦手和嘴，“走吧陳老師。”

“不急這一會，吃完再去吧。”

張佳琪只得坐著等，然後開啟手機看了看，楊昊並沒有給自已發訊息，倒是王萌萌來關心他怎麼樣了，這讓張佳琪有些意外。

“我沒事，謝謝你的關心。”張佳琪回覆。

“好的！”王萌萌發了一個可愛的表情包。

“走吧。”陳清水將最後一口豆漿喝完打了個嗝，隨後站起身結了賬和張佳琪說。

張佳琪乖乖跟在後面，他想約楊昊見面道歉，但是打完的字又給他刪了，等以後到他家見面說吧，張佳琪心想。

“準備報哪裡的學校。”車上陳清水問張佳琪。

“金陵吧。”張佳琪握緊手機看著窗外的倒影。

“金陵挺好的。”

一路無話。

來到醫院後，張佳琪看著輕車熟路的陳清水心中一陣感動，他有些後悔自已上學的時候給他惹了這麼多麻煩，也有些後悔自已為什麼沒有一開始就好好學習。

“這不是去住院部的路吧。”張佳琪看著走到醫院角落按下負一層的陳清水。

“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張佳琪你是個大人了。”

陳清水說話遮遮掩掩，但是張佳琪已經猜到了七七八八，他將手機攥的嵌進了肉裡，希望手上的疼痛能讓他鎮定，也能緩解心裡的疼痛，張佳琪努力控制自已的情緒，但是眼眶依舊變得通紅。

“叮”電梯到達的提示就像死神的宣判，彷彿宣判來到這層的人心情就必須要難過，可事實就是如此，張佳琪跟在陳清水後面，陳清水時不時回頭看看張佳琪，他知道，沉默的張佳琪比現在大哭大喊的他更加難過，而情緒爆發的時候也更加歇斯底里。

“家屬來籤一下字吧。”醫生看著陳清水後面的張佳琪。

“怎麼是個小孩，你家長呢？”醫生蹙眉看著陳清水，陳清水剛要反駁，卻沒想到張佳琪先大吼起來。

“我家長呢，我家長他媽的躺著呢，你要找誰？！我爸還是我媽？我爸死了，我媽跑了，你要找誰？我爺爺也死了，你說我家長呢？”張佳琪奪過通知單一把摔在地上，眼中的淚水再也止不住，而嘶吼後的破音在整個停屍房中迴盪，“你說啊？”

張佳琪準備出手拉住那個醫生，而陳清水反應及時，將張佳琪一把抱住，不停的拍他的後背。

“抱歉。”醫生喃喃的和張佳琪說，隨後將通知書撿起，示意陳清水拿給張佳琪籤一下。

“張佳琪，你是個大人了，不要再讓奶奶擔心，好嗎。”陳清水拿出特地給張佳琪買的香菸，他不知道張佳琪喜歡抽什麼煙，平時也是楊昊抽什麼張佳琪就抽什麼。

“我不喜歡抽菸。”張佳琪將煙還回去，在通知書上籤了字以後和陳清水回去了。

“你要是有什麼你就發洩出來吧。”陳清水看著異常平靜的張佳琪一臉擔心。

“老師，幫我找個兼職吧，謝謝老師。”張佳琪誠懇的說，“我要先把學費準備好。”

陳清水答應後就憂心忡忡的看著前面，當張佳琪說他不喜歡抽菸的時候陳清水的震驚程度不亞於楊昊說他要好好聽講。

此時也才是中午，在將張佳琪送回家後，陳清水又去給張佳琪買了一些生活用品就回學校了，學生是放假了，但是老師還是要再上幾天班。

張佳琪默默地坐在楊昊坐過的椅子上，回憶著那天奶奶託孤似得話，他突然理解了楊昊為什麼不告訴自已奶奶的身體情況，楊昊一定也不想自已因為這件事影響高考吧。

“我聽說你今天剛出來知道奶奶的訊息，你還好吧？”王萌萌發了個戳戳。

張佳琪看著震動的手機回覆了個嗯。

“一定有什麼事，我現在來找你吧，我們下午出去走走好嗎？”王萌萌回覆。

“好。”

“那就下午堰城廣場的星巴克見，到時候我來找你。”王萌萌說。

張佳琪也不知道王萌萌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是他確實沒事做，也就答應了。

將手機隨手扔到床頭，張佳琪重重的躺了下去，床單上還是奶奶洗過的味道，可是以後不會再有，門口的狗也察覺到了氣氛不對，也安靜了不少，迷迷糊糊間，張佳琪就這麼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