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邵默涵等三人看來,這只不過是在潮溼的角落常見的一隻馬陸而已,這就是創世神與他們的造物之間的差距。
對於身處這個宇宙中,被創造出來的人類而言。一隻能和宇宙相比較的大蟲子,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對認知的挑戰。
面對巨物心中所產生的恐懼,是他們與生俱來對未知力量的絕望顫抖。
在那艘巨大而宏偉的母艦指揮室內,原本應該是一片井然有序、緊張忙碌的景象,但此刻卻陷入了混亂與驚恐之中。眾多受過高等教育、擁有卓越才智和專業技能的精英船員們,一個個面色慘白如紙,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突然間,一種強烈到令人無法承受的天旋地轉之感襲來,就像是整個宇宙都在瞬間顛倒過來一般。這種極度的眩暈讓那些平日裡以自已的學識和智慧為榮的人們完全失去了方寸,他們驚慌失措地尖叫著,紛紛跌倒在地,再也無法保持站立的姿勢。
曾經,這些精英船員們堅信自已所掌握的知識就是他們最堅實的依靠,能夠幫助他們應對任何艱難險阻。然而,此時此刻,這股突如其來的力量卻輕而易舉地將他們心中那份引以為傲的“知識”信仰徹底推翻。
然而,令人驚訝的是,在這動盪不安、充滿變數的環境下,那些依然能夠鎮定自若地執行工作任務的人,竟然是被社會視為所謂“下層人”和“莽夫”的群體。這些人似乎與常人有所不同,他們沒有堅定的信仰體系來支撐自已的行為和決策。
他們的內心世界彷彿一片荒蕪,缺乏對知識和智慧的渴望。正是這種無知成為了一層厚厚的保護殼,將他們那本應蓬勃發展的好奇心緊緊地包裹其中。對於外界的種種現象和資訊,他們選擇視而不見,充耳不聞;對於複雜的理論和深刻的思想,他們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因為只要不去嘗試著去理解、去探索、去閱讀那些可能改變他們認知的文字和觀點,他們便能繼續心安理得地生活在自已狹小的世界裡,不受外界干擾。
託雷斯頂著螢幕上不斷跳動的時間,20秒過後,他吩咐那些理智尚存的人:“你們,把這些站不起來的人,送到醫務室去隔離起來。把他們手腳都綁上,最好讓醫生給他們打上一針鎮定劑,讓他們好好睡上一覺。”
因為——人類的衝動只能維持20秒,恐懼也是一種衝動。那些堅持過這20秒的人,就證明他們的理智經受住了考驗。
“我們所看到的東西,絕對要保密......”託雷斯罕見的撅起嘴,這段時間他在地球上的生活太舒適了,已經很久沒有體驗過危機的感覺。而現在,它的內心告訴自已,如果放任這個龐然大物的存在,那麼不光是“特效星”,整個星系,不!是整個宇宙或許都將被它吞噬殆盡。
而探測機所偵查到的數值,也在印證著託雷斯的這個猜測。他將一連串的數值,輸入了超級電腦,這是一個壞主意,但也是當下託雷斯能想出來的唯一方法,他需要“孔夫子”去計算出關於這個星系未來的大模型,希望能從這個模型中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
但是,如此龐大的資料量,或許“孔夫子”也應付不過來。不到5分鐘,就有工程師不滿的打來影片電話,詢問指揮室到底對他的超級電腦做了什麼?可當這位工程師不經意間看到大螢幕上的影像時,他馬上結束通話了電話,吩咐自已的同事將所有可見的製冷裝置和冷卻劑全都一股腦塞到了機房裡。
人類和未知異形之間第一場戰鬥,就這樣無聲的開始了。這是一場關於認知和理解的戰役,如果敗下陣來,整個宇宙便毫無希望可言。
地球上的一天過去了,指揮室的門還是沒有開啟。只是有人在門口立了塊牌子,上面寫著“絕密會議,擅入者送軍事法庭。”
第二天,機房發生了一場火災,是“孔夫子”的一塊運算模組因為超負荷運轉導致的,好在有工程師日夜值守,他們很快處理了起火點,並更換了新的運算模組。不過這也讓工程師們,在零下20℃的機房裡,燃起的火焰到底是多大的運算量。因為出廠之時,他們測試過,即便是計算地球的大小“孔夫子”也不過只用了兩秒而已。
第三天,機房再次發生火災,這一次是三個模組超載導致的。維護的工程師看到這一幕,都快要瘋了。這個奈米液體模組的造價,光是500ML就是義大利,法國,瑞典,一年的工業產值。這兩天,已經把西歐國家三年的總GDP都霍霍出去了。
到了第四天,機房的轟鳴聲才稍微有點下降的趨勢。住在附近的船員這幾天被折磨得都搬了家換到上層打地鋪去了。路過指揮室的人,從門裡面聽到了託雷斯與雷諾等人吵架的聲音,但很快就被門口的攝像頭髮現,罵了個狗血淋頭。那些因為失去理智而被送到醫務室隔離的人,也稍稍有些清醒過來,放在他們病桌面前的,是一份安全級別極高的保密協議,還有賠償書,資料夾的底部還附帶了一份自願調崗宣告。
直到第五天,機房裡終於安靜了下來。那一直緊握著操作杆的工程師緩緩鬆開雙手,如釋重負地長舒了一口氣。他略顯疲憊地站起身來,步履有些蹣跚地走向辦公室,準備向自已的領導彙報這個令人振奮的結果。
當這位工程師踏入領導的辦公室時,只見領導正眉頭緊鎖,焦慮不安地在房間裡踱步。見到工程師進來,領導急忙迎上去,迫不及待地問道:“情況怎麼樣?”工程師微微一笑,自信滿滿地說道:“總算是安靜了!”聽到這話,領導那顆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了地,他長長地舒出一口氣,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就在這時,指揮室的大門突然緩緩開啟。二十艘收到命令早早就集合在門外的“大河”戰艦的指揮官們,陸陸續續的走了進去,他們身後還跟著各自手下最為頂尖的智囊團成員。一個個神情嚴肅、目光銳利,彷彿身上揹負著重大使命一般。
隨著最後一個人的進入,指揮室的大門再次緊緊關閉。整個房間頓時陷入一片寂靜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前方巨大的螢幕上。片刻之後,被稱為“孔夫子”的超級計算機開始啟動,並將它這五天以來所進行的複雜運算結果,清晰地投射在了大螢幕之上。
在眾多令人矚目的事物當中,當屬“孔夫子”所構建的那個關於此星系的巨大模型。這個模型是依據託雷斯輸入的一系列資料勾勒出來的。透過對這些海量資料的深度分析與處理,“孔夫子”成功地描繪出了一個涵蓋範圍極廣的整體模型,其中不僅包括了人類棲息生存的“太陽系”,還有娜迦種族所處的神秘而獨特的“特效星系”。
“孔夫子”還巧妙用了一張極其精細且逼真的三維結構圖,將那隻體型龐大得超乎想象的大蟲子的身體輪廓完整地勾勒了出來。根據“孔夫子”計算所得出的結果,如果把這條大蟲子並非呈筆直狀態行進這一因素考慮進去,並以其最外圍的那顆分崩離析的“綠星”作為分界線來衡量的話,這條大蟲子的長度竟然幾乎與整個“特效星系”的直徑相當!經過進一步精確測算,約為 3.56 光年。
而在這個模型之前,不斷滾動的數字,才是關鍵點。
其中有103596條壓縮文件,是“孔夫子”依照雷諾的要求制定出來的戰術計劃,這些計劃後面附帶的百分號和小數點,讓這二十多位身經百戰的指揮官啞口無言。多達十萬條的可行作戰方案裡,沒有一條的成功率是高於0.01%。這無疑就是在告訴眾人,宇宙被這條蟲子毀滅是必然的問題,完全取決於這個大傢伙的心情。
而“孔夫子”依照託雷斯的要求,以人口最高存活度給出的建議,卻很簡單隻有一個字——“逃”。它計算得出的結果,人類是沒有任何可能消滅眼前這個東西的,人類的掙扎就像螞蟻要和大象比摔跤一樣。
“孔夫子給出的資料大家都看見了......”託雷斯打破了沉默:“根據它的預測,這跟大蟲子只要5個地球年,就可以吞噬我們眼前的這個星系。那麼它將在8年後,到達地球所在的位置。這裡我要強一下,我所說的吞噬不是把一顆星球吃掉這麼簡單。”
他指著蟲子腦袋部分的一串數字接著說道:“我們的無人探測器偵測到,特效星系的引力波動出現了十分嚴重的傾斜,而這個傾斜的點就在這裡。”託雷斯指著大蟲子的頭說:“因此,我們有理由去推測,這隻蟲子它是在吞噬空間。”
“空間?”指揮官們瞪大眼睛,面面相覷。空間不過是一個概念而已,看不見也摸不著。怎麼可能會被吞噬呢?
“大家可以把空間想象為一塊巨大的生日蛋糕,只不過是把填充物變成了氣體與能量。地球是一顆草莓,人類就是草莓籽;太陽就是蠟燭,那麼星系,就是鋪在蛋糕表面的奶油。把這塊蛋糕切掉一塊,空出來的部分我把它叫做\"沒有蛋糕\",我只能去這麼稱呼那個部分,因為我們對它毫無瞭解。可能會是一個巨大的寄點,拉扯著整個空間往內坍縮,形成一個反宇宙。”
託雷斯說到這裡尷尬的笑了笑:“但我更願意相信,這隻蟲子的內部就是一個宇宙。我們還有可能活下去......”
“活下去?”其中一位比較年輕的指揮官笑了笑:“你知道地球有多少人口嗎?80億,8年過後很可能是82億,83億,我們要拿這麼多生命去賭嗎?賭被這隻蟲子吞了以後,它肚子裡是一個新的宇宙,而不是把我們分解了?”
相比於前者的抱怨,這時一位年老的指揮官站了出來。他慢慢的說道:“我是這麼想的啊,我們是不是用核彈在這個位置。”他指著蟲尾的方向:“我們在這裡製造出一個黑洞,把這隻蟲子給吸進去。如果我們的魚人朋友口中所說的那個負空間真實的存在的話,讓它在裡面吞噬負空間,我們的宇宙不僅不會坍縮,是不是還會擴大?”
託雷斯看了雷諾一眼,它又將一串數字輸給了“孔夫子”,但後者並沒有給出讓託雷斯滿意的結論。他解釋道:“如果這樣的話,我們的宇宙會無限制的膨脹,很可能在500年後,地球會移動到現在海王星的位置。而海王星的狀態你們也已經看到了。”
年老的指揮官淡淡一笑說道:“娜迦族的朋友,你今年有多大了?”
託雷斯思考一下回答道:“如果按照地球年來計算的話,我今年差不多700歲了吧。在娜迦族群裡,算是中年階段。”
“在我們中國,有一句話叫前人栽樹,後人乘涼。一棵樹從樹苗到能靠著乘涼的程度,至少需要20到30年。”年老的指揮官緩緩的說道“從發現萬有引力,到人類能完全掌控力的作用飛上宇宙,我們用了300年。我們學著理解它,然後去最基本的運用它,接著製造出以萬有引力為理論運作的工具,最後我們超越了引力飛入了太空。足足300年啊,我的同志們,我的戰友們,還有外星的朋友。”
“人類的生命固然短暫,但也讓我們明白了一個道理。要相信我們的年輕人!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們就會明白。不要嘗試拿著自已的意願去教導年輕人,這相當於是在殺死他們。未來的路要靠他們自已鋪,而我們只能教他們鋪路的方法。我相信,200年後的人類,會比我們更聰明,更睿智,他們有足夠的能力去應對我們當下面臨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