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關了幾天,兩人都漸漸沒了精氣神。平常鬥嘴的閒情雅趣都沒了去。
孫公公,已經用過蠍子,蛇,水刑,各種方法,無所不用其極。楚鴻羽開始後悔,自已當初要是出去了,太子就算怎麼恨他,也會給個全屍。不至於這麼折磨。
這日,天才剛剛亮,透過鐵窗的日光剛剛稀稀落落。孫公公自信滿滿的帶著個幾個手下聲勢浩蕩地過來了。只見跟在最後面的兩個手下人,提著黑黝黝的鐵桶。屈飛沉滿是擔心地用餘光去尋楚鴻羽,楚鴻羽果然現在見到什麼都害怕,整個人精神狀況都不好了,嚇得直往角落裡鑽。
孫公公拿出個鐵烙,“我聽下面的人說,這京城有四大美人,首屬其中的,居然是一位男子。又聞古人言,矮子最在意身高,窮人最在意銀兩,而美人嘛。你猜最在意什麼?”說著,冷笑著給周圍的人展示了一圈他手上的鐵烙。眼神毒辣地落到楚鴻羽的那張皮囊上,輕輕搖頭,倍感可惜狀。
“自古紅顏多薄命。這裡面究竟是有著什麼樣的邏輯道理,我想了一晚上也沒想清楚。但是沒關係,我想到了個新玩法。”孫公公舉起那烙鐵走了個小圈。
“笑死我了。我是在意,可是你們家屈飛沉又不在意。你們就算殺了我,他只要不在意,也沒用。” 楚鴻羽使出了最後一點力氣,連日的折磨,讓他筋疲力盡。
屈飛沉看著楚鴻羽的樣子,愧疚,心疼,無能為力,各種複雜的情緒五味雜陳。連日的折磨恐嚇讓他的情緒壓抑到了極點,“狗奴才,你們想要什麼衝著我來。我該說的都說了。要不給我個痛快,你們回去交差吧。”說著要去奪旁邊那人的劍。
那人猛的一閃,護著佩劍,後怕急了。
“古人言,不見棺材不落淚。” 今日的孫公公是跟古人有著什麼仇,什麼恨,做什麼壞事都要帶上古人。
公公給剛剛那個小吏使了個眼神。那人收好劍,把鐵烙深深的插進方才幾人搬進來的鐵桶裡,裡面是燒得正旺的碳火。嗶嗶啵啵地發出聲響。
這天底下沒有比這更可怕的聲音了。楚鴻羽冷汗直冒,自已最珍視的確實是這身此刻看來毫無一用的皮囊。
楚鴻羽連連往後退。幾個壯漢上前,把他牢牢地綁住。孫公公掏出了個繡刺的帕子,小心的包在手上,舉起了那塊鐵烙。慢慢的靠近。
楚鴻羽將臉扭到了一邊,眼睛不敢看。心裡已經排演過起幾遍各種輕生的法子了。臉都沒了,豈有還活下去的道理。男兒有淚不輕彈這句話不妥,屈飛沉真真切切地看到楚鴻羽緊閉的眼睛裡已經擠出來了幾滴悲壯的淚珠子。
正當那鐵烙要靠近屈飛沉時,一個身影猝不及防地從一個刁鑽的角度擋了過來,以一種決然的姿態。鐵烙不偏不倚地烙在了屈飛沉的左側胸口,正是心臟的位置。刺啦一聲,冒了煙。
楚鴻羽只聞到了一股肉焦的刺鼻味道,轉頭去看,早已血肉模糊。胸口內側,正是最嫩的肌膚所在,那種疼想必是透骨鑽心。
孫公公還沒回過神,手下人一下子慌了,“公公,這,怎麼交代?”
公公愣愣地看著這情形,彷彿還不敢相信這是剛剛發生的一切。全然沒有了剛才的那副傲氣尊榮,他忙把手中的鐵烙遞給了說話這人,連帶他的手帕都給了過去。“快,叫太醫。快,他死了我們全都活不了。不不不,送出去,養著。”
這個平日裡對他愛搭不理的,甚至連正眼都他幾眼的人,居然為他擋了,鐵烙。除了驚慌失措,楚鴻羽更多的是震驚,心疼。眼睛像焊在了屈飛沉的身上,一動不動。
整個世界都跟他無關,他只想著屈飛沉。腦海裡浮現出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還有自已大罵他烏龜王八蛋的時候。自已何德何能,值得他這樣用生命去保護。
楚鴻羽扭動著身子,想過去屈飛沉的身旁,看一看他的傷勢。他大喊著放開我,放開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嘶吼。楚鴻羽從關進來到現在從來沒有這樣子歇斯底里地抵抗過。
不一會兒來了許多人,他們把,屈飛沉抬到了外面的轎子上。一切準備就緒,這才有人想起來,楚鴻羽還在被綁著。隨即把他也綁上了車。
就這樣楚鴻羽跟屈飛沉又坐上了來時的馬車。
他們被蒙上的眼睛, 楚鴻羽就聽到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狗吠的聲音,小孩子吵鬧的聲音,還有小商小販討價還價的聲音,等這些聲音慢慢消散不見的時候,楚鴻羽便知道他們已經到了荒郊野嶺。
馬車在那荒郊野嶺走了很久,一刻沒有耽誤。
待走到了最深處,一群人手腳利落地把他們放了下來。
楚鴻羽聽到外面的對話聲。
“快走,就當是他們越獄了,記住,決口不要提今天的事。”
“這是孫公公的意思?” 有個稚嫩的聲音問。
“不是。” 那人頓了一頓,“咱們就此分別,各尋去處,別回京城了。”
“我家人還在京城。”
“來不及了,回去必死。這個可是太子的人,大皇子就算是抓了,這麼多天你見到孫公公傷了他毫毛?”
“那自然是沒有,咱們這牢房裡,那位大人可以第一個孫公公不敢動的人。”
“那就對了,這次不管是死是傷,追責下來,我們都得人頭落地。孫公公估計這會已經跑路了。”
“孫公公跟了大皇子這麼多年,大皇子向來待他極好的。不至於吧?”
只聽那個聲音停頓了一會,彷彿想到了什麼,繼續說,“公公這回可惹了大禍。大皇子保不了孫公公了。那位大人聽說也是皇上要的人。皇上的長生不老夢,還得靠這個人的線索。人在你這,不管是死了還是丟了,不都得誅九族?孫公公這次實在是糊塗,太冒進了。就不該抓這個人回來。接了個燙手山芋,連累了我們所有人。”
“不多說了,大家快逃命去吧。”
一行人很快就走遠了。這些下面人看得清清楚楚的事情,位高權重的人居然傻到這種地步,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楚鴻羽掙扎著,整個身子在草地上,摸來摸去,手背都被草上的硬石頭磕出了血。由於被關的太久。其實身體已經沒有了力氣,任憑他怎麼怎麼掙扎,也還是沒有把綁著他的繩子解開。 屈飛沉躺在地上,索性不動了。楚鴻羽叫了幾聲屈飛沉的名字,沒有聽見任何回應。心裡咯噔一下慌了神。
楚鴻羽在草地上翻了個身子,一點點的挪動著,想去摸索。摸了半天在不遠處終於摸到了一個跟他同樣的,蜷縮在地上的人。怎麼叫他都不回。
楚鴻羽轉過身,用手去觸控屈飛沉的鼻息,一點點終於摸索到了,摸到有溫熱的呼吸,深深的鬆了口氣。於是又開始拼盡全力去給鬆綁。
就這樣來來回回了幾下,終於給自已鬆了綁, 楚鴻羽一把扯開自已的眼罩,初夏的陽光想一道道刺一樣扎進眼睛裡, 楚鴻羽一瞬間眩暈的差點倒下。
強撐著身體去看你旁邊的屈飛沉。屈飛沉微微閉著眼睛,一動不動。楚鴻羽趕忙給屈飛沉找了一塊草叢茂密的地方,小心翼翼的讓他平躺著。環顧四周,楚鴻羽的一顆心沉到了谷底,這裡沒有任何有人的跡象。跟他之前判斷的沒錯,真的是荒郊野嶺。
看見屈飛沉嘴唇乾裂,楚鴻羽決定先去比尋點水來。他解開隨身攜帶的酒壺,裡面裝著的正是,大名鼎鼎的醉生夢死。此時更需要的是水,只能毫不猶豫的把他們倒在地上。
待他尋找水回來,天使已經有點暗了,昏昏暗暗中,找了好多遍,居然都找不到屈飛沉了。
楚鴻羽撫摸著剛剛,被壓出一個人形的那片草坪,心裡萬分著急,他是醒過來走了嗎?還是被人綁了去。這荒郊野嶺會不會有什麼土匪山大王。又或者豺狼野獸。
這幾日在牢房不間斷的折磨,楚鴻羽已經很累了,又加上這種胡思亂想,讓他體力極度不支。
楚鴻羽索性躺在了草坪上,此時天已經全黑了下來,萬丈高空,星星,亮閃閃的。像是一隻只野獸的眼珠子,要活吞了這人間。
楚鴻羽覺得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就像是一場夢一樣。腦海裡不停的回憶起,屈飛沉幫他擋住烙鐵的一瞬間。
經歷了這麼多,這個屈飛沉還是被他弄丟了。
楚鴻羽一瞬間覺得前所未有的疲乏,剛剛從馬車上下來,一路掙扎,到奔跑去找水,又一路小跑回來,找不到屈飛沉。楚鴻羽也覺得自已要是死在這個星空下,到底什麼都不用管了。
如果就在此刻死了,該有多少。
就這樣他累到昏昏沉沉,暈睡了過去。
“婆婆你看,那裡又有個人。”
楚鴻羽被一聲的女孩子的聲音驚醒。
睜開眼睛只見一個約摸著剛成年的女孩子,和一個婆婆,正俯身盯著他的臉看,像是看到了什麼驚奇的東西?楚鴻羽下意思地去擦了一下臉。一般別人用這種眼神去盯著一個人看的時候,要不就是那個人是怪物,要不就是那個人臉上沾了什麼個東西,看起來像個怪物。
楚鴻羽自認為應該是第二種。
他們就用這種看怪物的眼神盯了半天。